孙丹心不在焉地答道:“就是这些才刺激嘛,润伊这丫头整天就想要刺激。”
话音刚落,极其轻微的“哒”一声,孙丹手下发出开锁声音。手指几次转动,开锁真是易如反掌。
伴随着“咯吱”的开门动静,傅思滢一边进屋,一边说:“你这手艺不错,改天教给我呗。”
孙丹收起铁丝,叹气:“我看您和润伊相比,真是不遑多让。”
也就是傅思滢不会这些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的本事,要是有这些本事,皇城早翻天了。
不过不要紧,人总是伴随着学习进步的,傅思滢现在就在学习中。
“衣柜……唔,”想着胡斐所说藏有银票的地方,傅思滢和孙丹抹黑寻找,“衣柜里带锁的抽屉。”
“大小姐,在这儿!”
“哦哦,”眼看孙丹打开衣柜,找见带锁的抽屉,傅思滢催促,“快打开,取了银票咱们就走。”
孙丹重新拿出铁丝,尝试开锁。试了几下,皱眉道:“这个锁的构造特殊一点,属下得花费些许时间,您恐怕得等上一会儿。”
“无妨,无妨。”
见孙丹开锁认真,傅思滢在胡斐的屋子里左右看看。
虽然是男人的住所,但几天没有人住,屋内也没有什么味道,只是隐约可以看到一切都是未经收拾的模样,毕竟胡斐是把这里当作临时的家看待,不会刻意收整。
哪料会被傅本家的人突然封锁。
虽然没有味道,终归还是男子的卧房,傅思滢看了一圈,对孙丹说了一声,走屋子向胡婉婉的房屋行进,打算看看润伊的行动如何。
还没有走到胡婉婉居住的房屋跟前,就能看到那黑洞洞大开的房门。
心中念叨一句润伊开锁的手艺也很娴熟啊,正要迈步,突然,夜里门锁和钥匙碰撞发出的零碎动静,格外明显。
倏地一下,傅思滢立刻扭头看向小宅院和本家之间相隔的那道小院门!
门那边有微弱的光芒从门缝中泄露,能够很清楚地听到有人在开锁的声音!
遭了!是本家的人来了!
傅思滢不敢大叫,顾不得返身去知会仍在开锁的孙丹,赶忙几个大步跑到胡婉婉的房屋门口,冲着看不见人影的屋内轻声急唤:“润伊,快出来,有人来了!”
倏地,润伊从黑暗中闪出身影,不顾得多问,嗖地冲出房间。
伴随着小院门更为明显刺耳的开门动静,润伊将胡婉婉的房门悄悄关上,然后在本家人打着灯笼步入小宅院之时,伸出胳膊揽住傅思滢的腰身。二人没敢跳上房顶,害怕发出动静,只能匆匆绕到房屋之后,屏息凝神。
傅思滢心跳极快,凑到润伊耳边:“孙丹……”
润伊也凑到傅思滢的耳边:“开院门的动静不小,孙丹会听到的。您不用担心她。”
就算孙丹没有及时注意,被本家的人抓个正着,但孙丹是蒙着面的,凭孙丹的功夫,一眨眼便能逃掉,根本不会被本家人发现身份。
这时候,不得不夸赞润伊的思索周全,润伊特意准备的蒙面黑纱竟然派上了用场。
傅思滢抓紧润伊的衣衫,惊得气息微颤。
她真是被吓到了!吓得想骂污言秽语!
夜半三更的,本家人不睡觉,来小宅院做什么?夜游吗?巡逻吗?傻子才信!
真是、真是……
这还用得她心生恶意,嫁祸本家?本家自己就有这个坏心眼!
在傅思滢的满腹愤怒中,打着微弱光芒灯笼的本家人缓缓悄悄地进入小宅院。
小宅院和本家之间的那道小院门,按理说是两边都有锁。而今晚本家只将本家那边的锁打开便能进入小宅院,可见本家人在前几天将胡家的人赶走后,就将小院门上这边的锁给卸掉了。
还真是将这座小宅院完全看作是本家自己的财产呐。
“夫人,这里黑咕隆咚的,又没人,老奴有些怕。”
傅二夫人张氏的声音冷冷响起:“怕什么?这里又不是死过人的乱葬岗,又没有孤魂野鬼,有什么好怕的?”
“太晚了,哪怕只有一只野猫突然出现,那也很吓人啊,”侍候婆子叮嘱说,“您掉落的耳坠子,白日来寻更好寻,没必要非得三更深夜地来找,这哪能看得见呐。”
正缓步在院子里前行的主仆二人,忽而停下脚步,二夫人张氏扭头,冷哼一声:“哼,你还真以为我是来找什么耳坠子的?”
“那您……”侍候婆子话语一顿,随后惊慌,“老奴不愿意相信您有别的打算,也不敢相信。您是傅家的二夫人,可做不得那种事!”
“呵,我做不得什么事?眼看这日子都没法过下去了,我还顾得上我是傅家的二夫人吗?”
口气略有凄凉地说罢,二夫人张氏突然恼火:“没钱了,真的没钱了!二爷被罢官后,没有了俸禄来源,之前为了避免二爷被流放坐牢,那银子又像流水一样送出去多少。我要是还有丰厚的积蓄,至于来做这种没要脸面的丢人事?”
张氏的话连身旁侍候多年的婆子听了都心惊,更何况躲藏在暗处的傅思滢。
傅思滢自然惊愕。
她能想到自二叔因为科考舞弊被罢官后,二房一家的日子不会太好过,没有了收入,又得多加打点,肯定是会造成手头拮据。但,她怎么也不会认为能将二婶婶逼迫到“做贼”的地步。
至于吗?
傅思滢的想法和张氏身旁侍候婆子的想法是一样的。
侍候婆子当然知道这几个月二爷和二夫人过得苦,但毕竟是侍候张氏多年的奴仆,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张氏如此行事。
“没有银子,就省着点花。您和二爷吃住都在府里,如今也没有了人情往来,不需要别的花销,您不用多少银子,不能做这种糊涂事!”
“呵呵,不需要别的花销……”张氏忽而苦笑,“一家人躲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然不需要别的花销。可若是因此不需要别的花销,我一家人如何还能东山再起,如何还能出人头地?”
张氏转身,悲痛难过地抓住侍候婆子的肩膀:“我和二爷怕丢人,不敢出门,意礼出了那岔事,怕丢人,不敢出门,那薇儿呢?!薇儿难道也要怕丢人,不出门?唯独她不能啊!”
张氏掩面,不知道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丢人。
“全家希望尽系薇儿一人,她得出门露面,她得出门交际,她必须得给自己找一个能帮衬上的夫家!我需要钱,我需要银子给薇儿装扮得像模像样、打扮得漂漂亮亮。我不得不这样做啊……”
侍候婆子结结巴巴:“那、那可以去找老夫人……”
“找老夫人要银子?呵,我可拉不下那个脸面。而且,”张氏以极其好笑的口吻反问,“你以为老夫人如今还看得上我们二房吗?”
长长吐出一口气,张氏转身,抬步便朝主屋走去。
一边前行,一边口气轻蔑讥讽:“眼下呐,三房才是老夫人的心头肉。傅文虽然官小,可和二爷一比,好歹还是个官。傅意山和傅意水兄弟俩个虽然平素因为顽劣活泼,不比意礼受老夫人宠爱,可因为意礼被禁考十年,这兄弟俩个的前途竟也显得光明起来。何况,意礼还出过那岔子事,早就在老夫人心里变了模样!”
侍候婆子亦步亦趋,想要阻拦二夫人行事,见二夫人说得“有理”,又踟蹰开不了口。
“想我一直嫌弃赵氏是商户女,颇为看不上这个妯娌。可如今三房有官有官、要钱有钱,儿子也争气,唯独芳蕊比不过我的薇儿。我若是叫薇儿也被芳蕊比下去,我那才叫没脸呢!”
“夫人……”
傅思滢和润伊静默着,等张氏带侍候婆子进入主堂屋后,才稍微从房屋墙后露出一点身形。
润伊悄声道:“什么意思,傅二夫人这是要是偷?”
傅思滢没说话,目光不善地扫过主屋方向,再看向胡斐的卧房所在。正巧,孙丹露出身影,看准屋外没人,如一道鬼魅般嗖地从屋内闪出,还无声地带上了房门。
幸好张氏并不知道这些房间都住着谁,下意识先去了主屋,要是张氏正巧去了胡斐的房间和孙丹撞上,那动静还得再闹得大点。
见孙丹出来,润伊发出几声微弱的蛐蛐叫声。孙丹听到动静,循声而来。
听着身旁的蛐蛐叫声,傅思滢耳朵一动,新奇地扭头盯向润伊的嘴:“你还会口技呢?”
“那是!行走江湖必备!”
“有空教教我呗。”
“好呀。”
孙丹来到二人身边时,听到的就是傅大小姐要跟随润伊学口技的交谈。孙丹也是万分无奈。得,看样,子,傅大小姐是要把行走江湖、坑蒙拐骗的本事都给学了。
“大小姐,给。”孙丹将从胡斐衣柜中找到的银票拿出,交给傅思滢。
傅思滢接过银票,在手中甩一甩:“呦,还挺厚的。”
“是不少。”
把银票放进怀里,看着主屋里缓慢移动的微弱灯光,傅思滢示意三人藏好,等着看张氏都能偷些什么出来。
万万不曾想今日出门当贼,竟能撞上素来高傲的二婶婶也当贼。
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种场面下认亲,一定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