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的回答实在是令傅思滢汗颜。
卫兰灵扫街过来了,食客们便将吃剩的食物渣滓都扔到大街上去?
大家落井下石落得这么明目张胆吗?
洛浅苏也同样没有听过还能如此做,当下很感兴趣地想要去看。
傅思滢推开点屏风,一指二楼围挤着三层人头的窗口:“你从哪儿看?”
洛浅苏性急得都已经站了起来:“不是还有空着的雅房吗?咱们去雅房看呀。快点呐,晚了就看不着热闹了!”
见洛家小姐兴起,小厮说:“二楼有一间临街的雅房,视野不错,本是属于芝玉公子的,这会儿正空着,小的领二位小姐前去?”
陡然听到芝玉公子这个名号,傅思滢恍然察觉许久未见白倾羽,戴好帷帽跟随小厮前去的路上,询问道:“芝玉公子可还常来?”
“过去常来,否则也不会包下一间雅房了。这段日子倒不曾露面,听说是忙碌得很,那间雅房经常由芝玉公子的友人所用。”
傅思滢喃喃道:“忙什么呢,这么忙?”
小厮笑:“这个小的可不知道,但肯定是得皇上重用的。您改日要是碰上芝玉公子的友人,可以向那些公子打听打听。或是小的有机会再见到芝玉公子,一定向芝玉公子转达您的惦记。”
“嗯,无妨,”话音一顿,傅思滢眉尖微抖,平静地问,“那位何长易何公子近来可还有大出风头?卫氏女扫街这么久了,他不得再抓住机会谴责谴责毒妇的恶行?”
琢磨着傅大小姐说话的语气不甚和善,小厮也平静地回道:“这段时日也未曾见过何公子,似乎是与芝玉公子一同忙碌去了。”
听到何长易和白倾羽一起忙碌,傅思滢的脸色立刻沉下来。
白倾羽品性正直、才华横溢,受皇上重用,忙也就忙吧,何长易算什么东西,也配和白倾羽一起忙?
依她看,皇上的脑子就是进了水,忠奸不分,活该亡国。
小厮见傅大小姐不再言语,品出几分傅大小姐不甚待见何公子的意思,于是很聪慧地不说那种替何公子转达惦记的话。
“到了,就是这间。”
小厮一做手势:“两位小姐是停留片刻便出,还是小的再给二位上壶好茶、再端一盘瓜子儿?”
洛浅苏看傅思滢,傅思滢摆手:“我们看看就行,不用上东西。”
“好嘞。”
傅思滢与洛浅苏带着侍女进入雅房。这间雅房许是因为由芝玉公子包下,再加上平日里诸多年轻文人的光顾,整个房间的布置摆设都流露出一股意气风发的味道。
墙上挂着意蕴颇佳的题字、诗词或对联,文房四宝更是至少有三四套摆在几张桌面上,不曾收起。至于大大小小的书籍字画等物,更零散于屋内各处,使安静的屋子变得鲜活起来。
“到底是芝玉公子与友人聚会宴请的地方,就是书香气重。”看了一圈,洛浅苏连连赞叹。
傅思滢赞同点头。
晴音打开窗户,向街边看了一眼,然后立刻惊呼:“主子,您快来看呀。”
傅思滢与洛浅苏走到窗户边,目光一望,便见锦相楼门前人挤人,却乱中有序,食客们端着盛有食物残渣的碗盘在卫兰灵面前……排队?
嗯?
众人并不是一股脑地将垃圾全部倒在地上,等卫兰灵一起扫,而是一人将垃圾倒在卫兰灵面前,卫兰灵扫一次,十个人挨个倒,卫兰灵就得扫十次。
若是卫兰灵想让垃圾积攒到一起再扫,看热闹的人就不依,骂骂咧咧地叫卫兰灵赶快干活。
“官爷,您看这毒妇,还偷上懒了,扫地还带歇息的!”
这一告状,跟随监视的官兵轻则对卫兰灵推搡,重则挥去一鞭催促:“还不快扫?你当你是享福来的!?”
被又骂又打的,卫兰灵只能忍受站在原地,将脚下的地方扫了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
卫兰灵一直低垂着头,傅思滢看不清她的脸面神态,但瞧卫兰灵那纸片做的身板,便知如今的卫兰灵日子有多不好过。
形销骨立。
天冷成这样,瞧瞧其他人,穿得都厚厚实实的,傅思滢这两日甚至因为生病穿得像一只熊,而卫兰灵呢,还身着单衣呢,一边扫街一边发抖,可怜见的。
傅思滢看了几眼,就不再感兴趣,洛浅苏反倒愈发兴起,唏嘘感慨的:“活着受罪,还不如死了呢。瞧她这样,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个冬天。”
傅思滢走到一旁的桌椅边,看看桌上摆放的物件,意味深长地低低回应一句:“祸害遗千年呐。”
洛浅苏忽然问道:“诶,我记得这个卫氏女身旁有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嘛,在皇城都出了名了,怎么今日倒不见影,可是终于受不住,走了?”
这说的是清伊了。
傅思滢漫不经心地解释道:“卫兰灵的娘亲前几日受伤卧床休养,侍候丫头总得伺候她娘去。”
“哦,”片息,洛浅苏反应过来,疑惑地回头看傅思滢,“你怎么知道的?你还打听她的消息呢?”
“总归过去跟我家沾亲带故,这消息就算是我不打听,也要往我耳朵里钻,不奇怪。”
“也是。”
洛浅苏扭回头继续看热闹,突然,二楼其他房间窗户口有人大喊:“底下的人让让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有一人两条胳膊伸出窗户,双手捧着一个大汤盆。
赶忙的,楼下凑热闹的人作鸟兽散,急急避开。
卫兰灵就算再不抬头,看到周围为难自己的人突然散开,也该知道不对劲。下意识抬头向上一望,不等看清是什么东西,哗啦!
混杂着各种油腥味和各种菜叶子的一盆搅合剩菜,盖脸而下,从头到脚,直接淋了卫兰灵一个满身!
“哦……!”
周围齐齐发出惊讶起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