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晴心知,自己的脾气与母亲想比,恐怕是随了那个从未蒙面的父亲多一些。然而,了净禅师无意间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无意中打破了依晴的多年认知,正悄悄为她开启了一道重新认识母亲的大门。
在与了净禅师道别之后,依晴并没有刻意留心云沐阳的动向,径直朝着缘觉寺的山门处前进。而她此时在心中计较之事也甚是简单,还有几日光景就是王相结亲的时刻,她要赶在这之前抓住另一个企图对自己不利之人。
先前的南疆夜寐蒙骗过了自己,可被下在饭菜中的剧毒却并没有人认下。倘若不是那只在府中流窜的花狸猫馋嘴,恐怕她与凤舞的性命也就交代在此处了!思及至此,依晴本是静若湖水的双眸之中散发出一股凛冽之气,一双弯眉在微蹙之后又瞬间舒展,似乎并不想被旁人注意到自己的情绪变化。
突然,依晴停下了脚步,仰头看了看空中的太阳,看样子还不到正午时分。照现在的速度,她应该能够赶得上与凤舞约定的时间,只是她心中的不安比今早更甚了。来不及细思什么,依晴快步回到缘觉寺的山门处,就跨上了被一个年轻僧人牵来的骏马之上。
“小师傅多谢了!”依晴上马之后,先是向着为自己照看马匹的僧人道了声谢,这才抓紧手里的缰绳,双腿一夹马腹飞奔了出去。
珞珈山的丹桂如今已经到了衰败的时节,在山风的吹拂下,整座珞珈山似乎被丹桂的气息所包围。只要有人在山间细细嗅上片刻,绝对能够闻出清清淡淡的丹桂香气。
纵使身旁美景如画,对于此时的云沐阳而言,它们都已经成了无关紧要的存在。许久之后,他才从依晴对自己的冰冷言语中清醒过来,直到了净禅师来到他身旁轻拍着他已经塌下的肩膀时,他才意识到依晴已经离开了缘觉寺,或者说,已经离开了自己。
“师父,徒儿是不是错得太离谱了?”这时候的云沐阳就像是个无助的孩童,双眼泛红地看向了净禅师,就连说话的时候都带了些许的哭腔。哪里有什么“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大概只是因为“此时未到伤心处”罢了!
瞧着云沐阳的神情,了净禅师也无法言说些什么,只是颇有感触地对他说到,“凡事莫强求,沐阳,你又怎知此间事后,不是柳暗花明?”
本来一脸悲戚模样的云沐阳没想到自家师父会对自己说这么一番话,他听过此语就直愣愣地盯着了净禅师,十分迫切地问了声,“师父您是什么意思?”
“沐阳,答案需要你自己去体味!虽然如今珞珈山的丹桂已经开始败了,不过你现在到山中走上一遭,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一边说着,了净禅师一边示意着云沐阳循着珞珈山的山路向前走。
就在云沐阳还想再细致问问了净禅师的此番用意时,他已经不再言语,转身就向着山下走去。只是行至半途,似乎仍是对云沐阳有些不放心,再次嘱咐到,“沐阳,世间万物太多东西可以蒙蔽肉眼,看人看事要用的是心眼!”
“心眼……”云沐阳细细咂摸着了净禅师的这句话,自己的脑子中似乎出现了什么关窍性的东西,可自己却总有种抓不住的感觉。
在多思无果之后,他只能放弃深思,想要听从了净禅师的建议,到珞珈山中去静音凝神。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这颗已经乱了的心,重新找回不能丢失的东西。
时近正午,太阳也已经逐渐来到了正中的位置。珞珈山密林之中,伴随着林中忽远忽近的鸟鸣,与越来越近的流水响声,云沐阳来到了一条山涧旁。
他已经在密林之中步行了将近一个时辰,虽然已经是初秋时节,到底已经是正午时分,暑热之气还是升腾起来,让他不得不靠在山涧旁的一棵大树旁暂且休息上一会儿。
背靠着大树凝神于山涧处,云沐阳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近距离地去感受这些东西了。不光是清幽的密林,还是清脆的鸟鸣,亦或是潺潺的流水叮咚,当再体验到这些的时候,他才警觉,原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静下心来好好思索过自己的内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再过多的关注他人,或是去顾忌他人的感受?这种事情竟然久远到他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就在云沐阳坐在树下凝神沉思之际,一声细微的声音还是自不远处发出,而且还毫无悬念地被云沐阳洞察了。
只见云沐阳一个翻身,继而就闪身躲避在了身后的那棵大树后面。他一边思索着靠近自己的究竟是谁,一边屏息凝神细细探听着接下来可能传出的声响。
“啪擦”一声从距离大树不远的地方再次传来,云沐阳判断可能是因着踩到山间的细小树枝,才发出了如此干脆的声音。接下来,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且物体移动的方向正是云沐阳所在的山涧。
因为珞珈山上时常有动物出没,云沐阳唯恐是自己的出现惊扰了这些生灵,就想悄声离开此处,不再惊扰山中生物。只是在他转身的前一刻,一个明显的女子身影自低矮的灌木间显现。
当下,云沐阳就放弃了主动离去的念头。虽说珞珈山并不完全属于缘觉寺所有,不过,他也并没有听师父言说过,这深山之中还隐居着他人。此人究竟是何人?又为何会出现在珞珈山深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