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舟渡多添了三分之一的银两给阿弥,阿弥的钱财还是用得很快。
她自己路上吃的喝的用的需要的银两不多,一路行来,只觉得百姓疾苦,一路撒钱,做了许多善事。钱不够的时候,还将一匹空马卖了换钱,原本带着两匹骅骝是为了快马加鞭的时候叫马匹有个歇息的时候的,这一卖,她的脚程又慢了些些。
等到了百草谷,听闻医无能年前自京城带回来了一个没了一只手的姑娘,计划着在正月前成亲。阿弥在谷中七八日,虽然没见过这个说是被朝廷命官斩断了一只手的姑娘,可一听医无能忧愁成亲需要大笔的银两——
“比方说十里红妆总要有的吧?但我在李穆川那儿给你们治病看诊多年,实则也没拿到什么钱。”
阿弥脑子一热,就将身上的钱分了非常大一部分给医无能,人从百草谷走的时候,医无能热情欢送,给阿弥塞了一些新近制的解毒丸和止血膏。
阿弥此后再行路,碰到困苦的百姓,还是会出手相助,因此进了雀州地界,拉着马穿过南理城的城门,碰上了卖糖葫芦的小贩的时候,阿弥摸摸空了的钱袋,再拍一拍怀中。
铜板的细碎声响,从阿弥怀中传来。
五枚铜板,是在朝门法场的时候,执金吾的参将言照清以为她是乞儿,放到她破碗里头的怜悯钱。
阿弥这一路上约莫是太过富足,也没想过要花这五枚铜板。
但其实最近几日也是省吃俭用过来的,可也没想过要花这五枚铜板。
倒不是觉得这是那位朝廷狗官给的,舍不得花,而是就想留着,留着等以后老了,拿出来骄傲回忆一番——
这是她当年在朝门法场劫囚,手下败将傻愣愣地给她的钱。
这一年,她才十六呢!
阿弥一拍再拍怀中的五枚铜板,抬头瞧着卖糖葫芦的小贩长杆长插着的糖葫芦,偷偷舔一下唇,咽一下口水。
这样的糖葫芦,她此行在京城从京城的同党手中拿过一串,那同党年纪大,瞧阿弥像瞧着自己的女儿,阿弥到京城的第二日就给阿弥带了一串糖葫芦和一身红纱衣。那串糖葫芦阿弥只吃了一颗,酸酸甜甜,还没尝够,叫踩点归来的舟渡一把抢走,拿去扔了喂狗。
“玉娘子叫你不要骄奢淫逸,你忘得一干二净!等我回去,同玉娘子说你玩物丧志,叫她好好抽你一顿!”
想起阮如玉的鞭子,阿弥瑟缩一下,当时也没再追究糖葫芦的去向,后头也没再有机会去自己买一串糖葫芦。
但如今,这好似是新近从京城来的小商贩,手里拿着雀州没有、但她阿弥浅尝过并十分怀念的东西……
阿弥咬咬唇,将手伸到怀中,要取出一枚铜板。
想吃。
剩四枚铜板,也很足够她回忆了。
“小郎君,要买糖葫芦啊?”
长着络腮胡的魁梧商贩笑嘻嘻的,问拉着一匹高头大马,在他的糖葫芦杆前站了好半晌的小少年。
这少年不像是没钱的样子,但就只是这么站着抬头看着,眼中是渴望又纠结,站了许久都没下定决心要买下一串的模样。他那匹马那么高大,比他小小瘦瘦的人还高,将他的糖葫芦杆全都挡了去,他还要怎么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