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照清微微抬着头,瞧着阿弥。
她的眼睛怎么这样黑?眼睛原本就比别的李朝女子大,还含着李朝女子没有的眼部线条和风情,瞳仁也大,颜色深,想两颗幽黑的墨玉镶嵌在里头,又像两汪深黑的黑水泉,有着湿漉漉的单纯和天真。
像一头小鹿,像一只狐狸。
像刚出生的小动物,凝望他的时候,饱含天真,摄人心魄。
他甚至能在她幽黑的瞳仁里头看到自己,看到一时看怔了的自己的脸,十分小。
山风从山上落下来,自她背后来,她的长发找了根树枝匆匆扎起,耳旁落了一些细碎的长发,风一吹,飘飘袅袅,不知为何叫言照清瞧得心惊。
风又将她身上的味道送来,少女出了汗,不是男人的臭气,是带着奶香的。
她究竟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废太子党的余孽,怎的这么会蛊惑人心,叫人一时沉迷?
“哎!你魔怔了?”
阿弥被他这般冷目瞧着,心里不大舒服。
她不爱人家盯着她看,从小到大玉娘子总是跟她说,人家盯着她看,是因为她长得很奇怪。
她娘是北游人,她混着北游的血统,用阮如玉的话来说,是挑了她娘最丑的五官长的,不像李寻意,明明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李寻意就长得十分像他俩的爹,除了同北游人一样高大,脸上一丝北游痕迹都没有。
李寻意恰到好处地将李朝和北游两方的优点集合起来了,阿弥却没有,用阮如玉的话来说,是阿弥“长得十分奇怪,又矮又丑”。
“你当然长得很奇怪,你见哪个李朝娘子长得跟你一样?真丑,丑死了。”阮如玉总是这样说,边说边鄙夷“呸”着看她,“你以为你出门在外人家看你,是看你长得好看?人家看你长得奇怪呐!你想想你自己在外头碰到长得歪瓜裂枣的、断手断脚的,会不会多看两眼?”
阿弥想想也是,她在街上碰到同别人不一样的,有残缺的,总是会不自觉多看两眼。
“那就是了,”阮如玉嫌弃看她,“人家看你,是觉得你长得丑,是在心里笑话你呐!”
阿弥一直就不爱揽镜自照,她被阮如玉说的次数多了,出门在外人人都看她,那些细微的表情在她眼里全都变了味,叫她觉得——阮如玉说得对。
她就是长得很奇怪。
因此她不爱人瞧她,人家瞧她,她要恶狠狠地盯回去,想像人家此刻在心里笑她,自己也在心里恶狠狠回呛一句:看个屁!
现在这执金吾的参将站着同她看了一会儿,其实时间很短,这直直的目光就已经叫阿弥受不了。
看个屁啊?没见过长得奇怪的人吗?!
阿弥湿漉漉的眸里一冷,含着嗔怒看言照清,言照清立即就醒过来。
还真是……魔怔了!
言照清唾弃自己轻易被阿弥的双眼夺魂,心头恼怒,将阿弥推开,自己走在前头,连阿弥提的两个问题都不想开口回答。
有什么要紧?当然没什么要紧。大敌当前,不管是什么样的仇怨都应该要暂时放下,一致对外、共同抗敌为先,因此他什么力量都可以用上,哪怕是一个不听他话的小逆贼。
魔怔了吗?当然是魔怔了,但只是一时的,他及时在陷入其中之前拔出来了,这样的事情,以后也不会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