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掉进野人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言照清问。
厨子搓着肉丸子,抬头望着房顶,想了一想,“五年前吧,五年前的冬天,那年有寒潮,第二年春有倒春寒,一整年的收成没有往年的好,勉勉强强够南理人撑到第二年夏粮入库的时候,挺难的那一年。”
厨子将肉丸子往油锅里头扔,想了想,又同言照清“嘶”了一声:“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啊,野人沟里有野人和野兽这件事情,南理人给各家的孩子交待得可算是到位了,胆子再大、再皮的,也不敢往那附近去靠。穆先生也不许阿弥往那头去的,阿弥一向听穆先生的话,但是那年不知道怎么自己跑去,到夜里穆先生不见人回来,叫人去找,才知道阿弥出了城去野人沟。”
在野人沟边上发现阿弥的一只鞋的时候,一众人也很惊慌。夜深了,那天夜里天上有没有月亮,来找人的人们手上的火把照不到沟底,不管怎么喊阿弥的名字,沟底茂密的树林中除了一阵阵狼叫虎啸,还有野人的嘶嚎,就是没有阿弥的声音回应。
没有人敢下去,南理城的人虽然没见过野人沟里的野人,但被野人活生生撕碎过的尸体可是得不少人亲眼见过的。里头的野人虽然神出鬼没,但只要有人胆敢进野人沟,隔天一准能在野人沟旁寻到那人支离破碎的身体。
阿德同几个猎人是商议了一夜后,隔天一大早下去的,吃食和武器都准备了个万全,但在深得不见天日的野人沟里头寻找了七日多,长达五里的野人沟都找遍了,还是找不着阿弥。找不着就算了,人才下去,就遭浑身长满长毛的野人追,阿德他们边躲边找,在最后一天终于还是被野人重击,一行人仓皇从沟里爬上来,个个重伤,阿德还险些死掉。
“水玉山是阿德他们之后下去的?”言照清问。
那厨子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是十五那天夜里,四更的梆子刚敲过,玉山大兄弟就哐哐地砸西城门。”
南理城入夜关城门,若非军机要事,不给人轻易开夜门。水玉山“哐哐”重拳砸城门的时候,守城的衙役还呵斥他,叫他和城外那些等着天亮再进城的人等一等。
水玉山将背在背上的人往地上一放,拨开那人脸上被血染湿的乱发,用手上的火把去找那人的脸,怒气冲冲同高高城墙上头的人喊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瞧瞧,这是你们穆小先生的妹子,秦大人的心肝宝贝!她等不到天亮就要死了!你们若是不开门,那我就将人扔在这里,她如今尚有一口气,若是我走了,她死了,那跟我可没关系!你们自己同你们的穆小先生讲清楚!”
城墙高,离得远,高墙上的衙役实则也瞧不清那人的脸,但看那人的身形,确实同阿弥无二,急忙吹哨开城门,簇拥着背着阿弥的水玉山往城里的医馆狂奔。
多亏水玉山,阿弥捡回一条小命,但为何去野人沟,在野人沟里头又怎么过的这十来天,阿弥却通通想不起来了。
“伤了脑子,得了失忆症。她心口也有五指**去的血洞,野人沟的野人最爱掏人心来吃,穆家的大夫说啊,野人的手指要再**去哪怕半寸,阿弥的心就会被挖出来,就算不挖出来,人也就没了。”
言照清想起阿寿说阿弥先天体弱,是靠后天强行调理加持才有的好身体,但这好身体也只是一时的,强弩之末罢了。
她竟差些遭野人挖心……
言照清那会儿听得心头惶然了一下,如今看笑着看一对新人的小狐狸,总归是还有些不同寻常的情绪在心里头。
是什么样的情绪?言照清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很少同情别人,很少同情弱者,从来觉得体弱的人是天大的麻烦。但这个阿弥,虽然称不上弱,但也算不上强,她自己也知道她是在硬撑着,就是这样,才叫言照清心里的这种情绪更是说不清道不明。
“你瞧着我做什么?”
一开始觉得脸侧有视线灼热扫来,只是那么一两眼的,她也就算了。但这视线扫过来扫过去,竟然就盯着她不动了,久了,自然叫阿弥心头有些恼怒,心里下意识回荡阮如玉那句“人家看你,是觉得你长得丑,是在心里笑话你呐”,心头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