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桩无头案怎么比得上岷阳府府尹被无头人当街砍头的无头案?
一行人匆匆吃了早饭,权公还是坚持要跟上阿弥,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里,大约是在何府之中实在是叫他闷得慌。
阿弥担心言照清独自一人在何府,若是真有人要来取他的命,他这一行可真是赔了执金吾又折了自己,得不偿失。
权公道:“那不正好了?他要是没了,就没人带你上京城砍你脑袋。”
阿弥这会儿才想到这一点,恍然大悟看着言照清,“哎,原来还可以这样,我怎么就没想到?”
遭言照清一把拽住手臂。
言照清低笑道:“你敢?若是有人杀了我,你弃我不顾,就是帮凶,谋害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阿弥可惜道:“唉,那倒不划算。你长得这样好看,死了也可惜。”
何思瑶看二人这般互动,只觉得奇异。这两人,不像官兵与贼,倒像是认得多年的好友,更是友情以上,一点儿都不像阿弥自己说的同他这人没什么关系。
或许是当真考虑会在何府之中遭难,阿弥几人临行前,言照清又决定同阿弥一块儿去。
权公道:“这可真好,你要是有个什么差池,我也可以照看着。她有什么寻不到的线索,你也可以照看着。我又不用呆在何府里头。咱们这可不就是皆大欢喜么?”
何思瑶于是又叫奴仆多备一辆马车,阿弥昨天奔波的时候又叫风寒微微复发,吃过了早饭才喝的药。何思瑶叫人将马车盖严实些,免得阿弥风寒加重。
何思瑶同权公先行出去布置,言照清身子状况如此,只能慢慢走,阿弥便陪着他慢慢走。
路上阿弥颇有微词,说他使劲折腾自己。
言照清低笑,“我若是不折腾自己,心也不安。我一行十二人出来,除了先行护送陆汀回京的执金吾,如今只剩下我一个,才哥儿和阿寿都死了,独独留我一人活着,我是个逃兵啊。”
阿弥一噎,想到才哥儿和阿寿,以及秋生,甚至那话不多的曹武,心下黯然,才同言照清道:“他们的死不是叫你颓废下去的,是叫你振作起来,连同他们的份一块儿好好活着的。你一个参将,若是因手下人死了萎靡不振,说出去叫别人怎么看执金吾?要别人说执金吾都是孬汉子么?”
言照清搭在阿弥肩上的手微微一紧。
阿弥道:“我哥哥总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大丈夫要成大事,总归是有得有失,要面对手足至亲的离逝。但若是因此停滞不前,前人用命换来的路桥便成了一个无用的笑话。要做大事,行大道,成大业,就该咬牙将疼忍着,吞下去。”
言照清默然半晌,凄惨一笑,“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哪儿是什么将?又何来的功?那些骨,都是我的兄弟啊……”
经过穷凶极恶的马匪,历过西度恶战,多少次腥风血雨之中后背互相靠着才存活下来,这一行却因一个不知为何要他命的下九流商人,为了掩护他逃生客死他乡。
他尚且还没写讣告先送往京城,昨天几度提笔要写,却不知道要如何落笔,心中烦闷,这才想去门口等她,想早一些见她。
她是他此行最后陪着的人了,这一点能叫他心里的空洞空得没有那么厉害。
现在被她搀扶着,她的手绕在他的腰后,言照清觉得有了倚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