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不知道言照清在闹什么别扭,但这会儿也不是同他计较这个的时候。
塔玉并不是出了什么惊人的意外,而是就那样顺着她那重伤,情况越发不好了罢了。
是正常的,是顺其自然地变得更差。
但也是不正常的,人可能真要这么没了。
阿弥不敢进去,只敢站在门边看里头的人忙碌,连看一眼床上的塔玉都不敢。一颗心惴惴不安,一双手无处安放。
江至安面无表情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看着床上的爱人,被烫伤的地方没有一处好皮,全变成了漆黑的腐肉。他已经协助权公和年妙春给她刮了两日腐肉,每一次都是狠着心,告诉自己,也告诉她,刮去了腐肉会长出新的,她会好起来。
如今看床上那个人,同他颠沛流离、患难与共的那一个,他去岷阳首府前还同他耳鬓厮磨,约定好既然见了阿弥,就离开沁县,带着阿弥回北游的那一个,江至安不知道要生出怎样的情愫,心里七上八下,知道会有那么一天,没想过这一天居然来得这样快。
他还记得初初见她时候的惊艳,她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北游女子,也是最泼辣的姑娘。他同她从欢喜冤家开始,起初的时候吵吵闹闹,互相看不顺眼,到最后互相牵挂,却被皇子夺嫡之战牵连,被迫分离。
江至安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想不起塔玉的脸了,只记得塔玉的暖。像个小太阳,他将她抱着的时候,她又软又暖,将他空洞冰冷的心填满。他现在看着床上那一个,只觉得陌生,反复问自己那是谁,想着他该早些回家,回山上的小木屋,塔玉还在家里等着他,像以往的每一天、每一次一样。
权公拧眉,待塔玉稍稍稳定后,走向江至安,示意人出去。阿弥正巧就在门口,被权公顺带问起医无能。
“那个没用的医无能在哪儿?”
阿弥坦白道:“同一个内官上京城了。”
说是京城有人特意用说能起死回生的药制造僵尸,医无能被骗用在了驼子王之涣身上,叫桂陇武将席子墨惨死在成了僵尸的王之涣嘴下。医无能被骗之后,又激愤,又担心京城出现僵尸,局面不可控制,赶上言照清叫陆汀先带永寿公主的遗孤李二狗回京,医无能便一同上路。
这会儿,应该早就到京城了。
“我得带她到没用的那儿去,我跟他联手,你娘子才有希望活下来。”权公难得正经,严肃着一张脸同江至安道,“年妙春方才同你说没有?我打算扒了她一身皮,再将她用药包好了,泡好了,约莫泡上两个多月,新皮长出来,人可能才好得了。”
江至安懵了一下,才点头,“他同我说清楚了。那就立即上路?现在就回京城。”
权公看他头上的刀,“你去京城方便么?会不会有人要杀你?”
江至安坚定道:“无妨,他们要杀我便杀我,只要塔玉能活就行。”
权公沉吟片刻,才道:“她当先最要紧是的风寒趁虚而入,但那也是因为一身皮毁了大半造成的,从根上来说,长出一身好皮来才更更要紧。只是这法子……十分凶险,若有不慎叫别的东西入侵她,她可能会死。也有可能没到京城,就死在路上的舟车劳顿。”
江至安垂下眼。
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
“只要能救她,不管什么法子先试上一试吧。若是她没有那个福分,真在路上就……那也是我们的命。”
阿弥小心控制呼吸,不敢出声,连一句“都怪我”都不敢讲。
权公道:“先往京城走吧,这个离京城不过半个多月脚程,咱们现在一天都耽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