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照清静默一瞬,道:“你先出出发,这会儿宫门还没关,我进宫请陛下准我与你同行。”
执金吾同左骁卫一道合力,总比秦不知带着左骁卫单打独斗的好。
秦不知拦了一拦,道:“你别去了,我方才跟陛下也说了,想叫你跟我一块儿去。但他说言阁老也不在,言家不能没人留守京城。”
言照清一凛。
言柊天上月领了旨,替李皇巡视东南一带,为李皇分忧。秦不知他那右相老爹近年来行事越发乖张,在朝堂之上当着百官的面,给过李皇几次难堪。纵使秦不知他娘是郡主,怕也要保不住秦家。
秦不知去追查定安公主李安柔被人掳走一事,恐怕是李皇有意递到秦家手上的导火索。
言照清看着秦不知清亮的眼,他看着纨绔、贪玩,实际上什么都懂。
言照清道:“你先去,我想办法。”
秦不知勉强笑一笑,用力点头:“嗯,你总会有办法的。成全那儿……”
言照清面无表情,“我不去,南理姑娘爱吃醋。”
秦不知一愣,想起那英姿飒爽的南理阿弥,眼中有过一黯,又立即笑着道:“哎,我就知道。行啦,我得赶紧出发,早一刻钟找到安柔,也叫安柔少受点儿苦。”
言照清点头,披了个大氅,将秦不知送到城门外。
秦不知领着人,在马上踟蹰片刻,终于还是再下了马来,同言照清低声道:“照清,你还记得苏涣居士说的么?他说自尽的人直落地狱,是没法走黄泉道的。”
言照清低垂下眸,不看他。
秦不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拢一拢,又道:“无论怎样,你得记得,南理阿弥说在黄泉道上等着你呢。”
言照清笑着抬眼看他,推了他一把,“我记得,你去吧。”
秦不知不太放心,但想着已经留了书信给才哥儿和陆汀,在马上几度回头,最终还是策马狂奔而去。
同言照清讲,我在黄泉底下等着他。
言照清握紧拳头,两年来萦绕在心头的谜团像是浓雾一般,一直没法挥开。
这不像是她会说的话,但秦不知从江至安嘴里撬出来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他起先还以为是秦不知诓骗他,为了叫他打起精神,莫生死意。
但连右相秦绍祺也是这般说的。
秦不知为人刚直,不会说谎,更何况他骗他一个小辈做什么?
言照清看着秦不知一行远去的背影,再往外十里,树林里头,就是当夜的战场。
言照清想得缠在江至安手腕上的长发,束在长发上头的红纱带拖在冰面上,被低落的血浸透,湿又重地耷拉着。
言照清眼睛一痛,哈了一口气,白气消散在天上落下的碎雪里头,像那夜他念叨的“阿弥”,也消散在天上落下的碎雪里头。
她会说那样的话吗?她连他的心意都还没明白得彻底。她或许只会说:言照清,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言照清轻笑一声。
“我倒是宁愿你做鬼也不会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