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惜颜到底年纪小,最是好睡的年纪。被她爹闹醒,又没全醒。正半闭着眼睛,任丫鬟们拿热帕子给她洗手敷脸。
犹带睡意的明丽少女,如枝头才结的海棠花苞,越发令人生出怜爱。
许观海站在一旁,是又欢喜,又内疚。
“阿颜啊,爹也不是故意这么早来吵你的,全怪你那个二哥哥!想了一晚上,才想明白,你让尉迟家斋戒沐浴,是去隆福寺祭祀,哭一哭先帝和他家老祖吧?哼!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要想这么久,我已经罚他去书房闭门读五日书了。只他一早吵醒了爹,爹爹无法,只得来寻你说说话了。”
许惜颜懒懒的掀开一线眼皮,“父亲何必明知故问?若二哥哥真答对了,也不会罚他闭门思过了。”
呃……
确实。
许樵琢磨了一晚上,还是错了。
前朝末年,时局动荡,各地亲王藩贵,都要求送子进京读书为质。
大齐开国高祖少年时,也曾来京城,伴随太子表哥读书。当时在京城名寺隆福寺,求了一只上上签,称贵不可言。
后高祖果然得了天下,隆福寺便成了京城香火最旺的皇寺。
达官贵人来了京城,总要去拜一拜,一来求个好运,二来也是向皇上表示忠诚之意。
按说尉迟圭如今走的是纯臣路线,一家人初来京城,心神惶恐,去本地寺庙拜拜,求个安稳也是理所当然。
许樵能想到这儿,已算不错。但却不够仔细。
在接下尉迟家的烫手山芋后,许惜颜就认真看过尉迟家,为数不多的家史了。
他家先祖尉迟平,当年封侯的最大功劳,就因为是他最先带兵,攻进了京城西边的金光门。
名字里刚好又有个平字,所以讨了先帝喜欢,觉得有平定江山之意。一高兴,便赏了个最低的三等侯。
若是想博圣上欢喜,去隆福寺祭祀,固然不会出错,不过随大流,无甚稀奇。
尉迟家想要真正讨好帝王,就必须做些不寻常的事。
金光门一战,是尉迟家最辉煌的战绩。
且尉迟平替大齐开国平定了江山,如今尉迟圭又于动乱中,替大齐平定了江山,还有比去金光门祭祀,更合适,更能讨好帝王的么?
许惜颜能想到这里,许观海也能想到这里。
方才故意那么说,不过是想逗女儿说话而已。
许惜颜晾了她爹半天,此刻也就给个台阶他下来了,许观海正好接着说起正事。
“那卫绩的事情,我回去想了想,你说得确实有理。咱们和卫家没什么深交,送一份礼,再厚也就是个小人情,反倒辜负阿颜你推他一把的用心。再设身处地,若我是他那般年纪,那般境遇,只怕还要担心,收了太多人情,该如何回报才是。于是我就想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他还想唠叨,石青来回话了。
许观海不大高兴,还想让人等着,可丫鬟伺候梳着头的许惜颜,已经彻底醒了。
“父亲能想到这些,足见主意不错。您也不必跟我说了,自去料理正事要紧。”
于是,许观海只得皱眉出来。
那大夫也与人为善,并没有点出许云梨装病,只道,“四姑娘倒好,只六哥儿年纪却小,怕要多吃几服药了。”
呵。
都是深宅大院长大的,许观海一听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