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敢往许惜颜跟前凑,只隔着几丈远,行了个礼就跑回小院里泡澡去了,听说热水都换了三四回,才算是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
歇了一夜,次日一早特意找胡太医请了平安脉,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敢来拜见许惜颜。
尉迟海正好也在。
他在家闲着闷得慌,想去看看那两根梁柱,顺便也去书馆逛逛。
今天有大儒讲学,也是年前的最后一课了。听不懂没关系,瞧个热闹就行。
打眼瞧见尉迟均,他倒吃了一惊。
这几个月历练下来,尉迟均竟有几分他爹尉迟炎当年的模样了。再不是从前那个横头愣脑的莽撞少年,瞧着就可靠多了。
“你这脚怎么了?”
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尉迟均笑道,“无事,生了几个冻疮罢了。胡太医已经看过,也给了药,手上也有呢。”
看他把手伸出来,好几处冻得红肿透亮,跟猪爪似的,尉迟海嫌弃得简直没眼看。
自尉迟圭发达,他们全家可再没生过冻疮这些玩意儿了。
“拿开拿开,省得过了病气。”
“几时这冻疮还有病气?”
“那还在你郡主嫂子跟前呢!”
尉迟海自觉理亏,想想补了一句,“回头我给你张好皮子,你也做个手捂子戴上,省得冻得这副凄惨模样,还只当家里刻薄你呢。”
这可太难得了。
铁公鸡居然拔毛了,就算明知是二哥二嫂的东西,借花的献佛,尉迟均还是忍笑道了谢。
“那我可多谢阿爷了!”
尉迟海很满意的走了。
许惜颜再看这个小叔子,也甚满意。
确实是长大了,不再一味的呛人,懂得妥协了。
“这次出门,看来大有收获。”
确实。
尉迟均交出自己的功课。
他也画了副简略的地图,这是跟冬生学的,还有一本记得密密麻麻的小册子。
上面注明了宁州大半县城的位置,特产,以及风土人情。
但尉迟均感受最深的,还是对宁州的误解。
“……听老人们说,咱们宁州以前还挺好的。尤其种的小米养人,麦子也好。不仅能养马放牛,还能养鹿养羊呢。可年年征战,从百姓家里牵走了马,牵走了牛,连人也拉到边关去了。留下都是妇人老人,就越来越穷了。好些村里,一头耕地的牛都没有。有些甚至是家里妇人在前头拖着,后头老人孩子扶着。”
尉迟均从前觉得自己家也挺苦,但再看看他们,却又觉得幸运了。
尉迟家虽穷,到底还有些老底子在,日子是能过得下去的,否则尉迟坚也读不起书。
且爹在时,凡事有爹顶着,爹没了还有娘和靠谱的二哥,尉迟均还从没真正担心过吃饭的问题。
但这些百姓,却是真正吃了上顿愁下顿,再无余力想其他事情。
尉迟均走了一圈下来,看得多了,人的脾气也就被慢慢磨圆了。
他起初少年意气,想着既然你们缺牛,我买几头来就是。但在走遍宁州之后,他就发现这个想法太天真了。
就算哥嫂再有钱,也不可能保证宁州家家户户都有牛。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怎么办。
跟吃不饱饭的百姓比起来,和尉迟海斗气,实在是太不值一提的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