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七娘尉迟炜一家在一处吃,而上官穗便自己管着儿子用饭。
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大家还真不知道。
毕竟是亲娘啊,谁能想到这个?
尉迟钦呜呜哭得伤心,“因为娘说,吃饭只能八分饱,太饱了就会不克化。可我,我连半饱都没有,老是肚子饿得咕咕叫,晚上喝多少水都睡不着。
之前的丫鬟姐姐偷偷把她们的饭食分给我,给娘发现了,说她们乱给我吃东西,把人打了一顿,全给撵走了。后来的丫鬟姐姐,我那回偷偷听到娘你亲口跟她们说,不准给我吃饱,说我若是吃太饱,就不肯听话,老想着往外跑了。娘,你真是我亲娘么?您真是心疼我,为我好,还是怕儿子残疾,出去丢了你的脸?”
末一句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之前大家没说破,不是顾忌上官穗的面子,而是怕伤了孩子的心。
可尉迟钦又不傻。
就是个傻孩子,谁是真心对他好,谁不是真心,这么些年朝夕相处,难道看不出来?
说来上官穗这些年任凭虞氏摆布,真是没法子么?还是为了找一块遮羞布,来维护自己的面子?
因为她和亲娘,造成了儿子的终生残疾,上官穗只能借口亲娘的不懂事,既不管家务,也不管儿子。成日为一些鸡毛蒜皮折腾不休,便可以理所当然的远离儿子。
因为她根本就不想面对现实!
所以至今都不肯承认儿子得的是软脚瘟,非说是撞邪,还把过错都赖到阿蝉,赖到许惜颜尉迟圭一家子头上。
她就是不肯认错。
对于这样的人,许惜颜已经懒得跟她再说了。只招手命人把尉迟钦送回房去,又让郑七娘去请个信得过的大夫,替侄儿看看。
毕竟金光侯府家的孩子,连饭都吃不饱,还成天乱吃药,叫大夫看出来了可得怎么说?
从前许家四房,许枫就是如此,还差点连累了许长津。
好在许惜颜发现及时,才将二人补养回来。只许枫到底伤了根本,后来果然子嗣艰难。成亲快十年,才得一独女。
梅二奶奶也不敢挑剔媳妇,薄待孙女。如今倒是成日讨好许长津他媳妇孙白芷,想再要个孙子。
也是报应了。
不过尉迟钦还好,萧氏虽然不多干涉媳妇家事,但孙子每次要吃药,她都是要过问的。还有郑七娘当着家呢,走公中拿银子付账,她也是要看方子留底的。
且上官穗有意营造儿子孱弱之相,故此倒没跟梅二奶奶当年似的,给许枫吃了一堆人参鹿茸之类的大补虎狼药。不过是些日常安神定惊的小药方罢了,但到底见药三分毒,总归有些不好。回头便要给他清清余毒,慢慢食补起来。
郑七娘赶紧应了。
许惜颜又让秦瑶芝送萧氏回去歇歇,“这原也不关娘的事,是我们做兄嫂的平素操心不够。好在并未闯下大祸,好在如今说清,回头总能理顺。”
秦瑶芝再看嫂子一眼,心下算是明白丈夫为何总说二嫂最是面冷心热的一个人了。
这个时候,还怕萧氏难过,故意把责任把自己头上揽。可他们夫妻隔着千里迢迢,关他们什么事?
再说若不是有他们夫妻镇守边关,替尉迟家挣下偌大的功名富贵,他们一家子哪有这般好日子过?
就连上官穗都是受益者。
却不念兄嫂的好处,尽把人往坏处想,真是婆母说的,养出个白眼狼来了。
萧氏自然明白,回握许惜颜的手,心中妥帖,“好孩子,不关你们的事。就是又要劳你们受累了。”
回头跟上官家的人撕扯起来,且有得闹呢。
许惜颜轻轻摇头,送婆母出去,转而拉着铁青着脸的丈夫,跟尉迟圭一起走了。
一眼都没再看上官穗。
直到人都走干净了,虞家那丁婆子才鬼鬼祟祟的冒出来,“姑奶奶,你,你怎么好端端的就闹成这般不象样了?”
上官穗原本心中就空荡荡的,有些不妙的预感,此刻更是给她问得莫名其妙,“不是你,你叫我闹的么?”
丁婆子急得直拍大腿,“这关奴婢什么事?奴婢一个做下人的,只有听主子吩咐的命,哪有调唆主子的本事?再说了,奴婢只是让您闹一闹,好给家里报信,如今您办成了吗?您自个儿心里有怨气,把事情闹大了,可不能都赖到奴婢头上!”
原来,原来竟又是她的错?
上官穗脑子里越发糊涂,整个人好似都空荡荡的,抓不到边,“那,那我该怎么办?”
“自然是留下啊。你赶紧求求姑爷……”
对对对。
正好尉迟均已经套好了车,过来“请”她了。
尉迟均没来,是叫下人来的。
丁婆子使劲给她使眼色,叫她别走,可上官穗跟游魂似的,就往外走了,“对对,我,我要去见他,我要跟他解释……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样的……”
可等到门外,尉迟均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这么些年,其实我也有一句话想问问你,既然你们上官家早有得过软脚瘟的人,当年为什么还要把阿钦带去?”
上官穗心尖一颤,答不出来了。
她能说她不知道吗?
可在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家里从来不会带她去乡下老家,甚至整个家族的人都不会带幼小的孩子过去。
因为爹爹说,太小的孩子出门,容易过了病气。
她那时候还小,懵懵懂懂,也没太留意。
后来长大了,偶有几次回乡,曾经远远在一家窗户外头,看到一个很美丽的姑娘,正在窗前绣花。
当时上官穗还想去结交一下来着,可虞氏把她死死拉住,满脸嫌恶的将她带走,说那姑娘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