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王爷世子,就是世家公子,反正没一个出身平平的。
许家自然也来人了。
许松许樵两个的大儿子,都代表许家来吊唁了。
还有许长津的长子,二房三叔许泓的长子元子。他俩比侄子们没大几岁,虽高了一个辈分,却也是自小一处厮混大的,便也一处来了。
“本来,要来的人更多,但家里长辈不同意,才叫一个房头来几个代表。”
尉迟钊讨好的跟许惜颜说悄悄话,“咱自家几个叔叔的儿子年纪小,都没轮上。我出门时,那帮小子还哭鼻子呢。就我们几个跑得快的在前头,慢的还跟小叔们在后面押运行李呢。”
许惜颜嗔他一眼,“身为主人,把客人扔下你还有理了?这点你做事就不如你小舅舅仔细。就算你要先赶回来,也该给家里报个信,让长辈安排人去接应才象话。那白鹰不是也给了你一只么?怎不记得放回来?”
许惜颜当年养的白鹰配种后,又生了几窝小鹰,皆驯养得极好,几个孩子都有一只。
许桓没来,只因他如今年岁渐大,博学名声早传遍了京城附近几州。更兼他兴趣多样,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许观海想压压他的性子,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便打发儿子出去游学了。
尉迟钊虽打小跟舅舅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但如今落了单,却有这么多朋友一呼百应,跑来奔丧,显然也不寂寞。
只是听娘问起白鹰,他的眼神却躲闪起来,“这鹰,回头再跟娘细说。只这家人跑来干嘛?还披红挂绿的,是来找茬的么?”
上官家如今哪里还敢找茬?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就算有人找茬,有他们夫妻在,难道还需要儿子千里迢迢赶回来打抱不平?
许惜颜幽幽的看了儿子一眼,看得尉迟钊心里直发毛,差点就要招供时,他娘终于大发慈悲,揭过此节。
“赶紧去后头换了孝衣,先给你曾祖出殡要紧。”
尉迟钊暗松了口气,赶紧去一边披麻带孝。然后作为主人,跟爹娘家人一起,接受各家家公子的行礼。
也亏得有许惜颜在,就这般突发局面,亦是临危不乱,指挥得当。当着全城人的面,亦是礼数周全,处处妥帖。
上官家瞧着,就算他们嘴上不承认,但心中就没一个不敬佩,甚至可说是惊叹的。
也可以说,换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所有的宁州世家,都无人敢有这份把握,都从容得当,没有任何疏漏。
而偏偏许惜颜,她就做到了。
这让有些从前觉得许惜颜“牝鸡司晨,不务正业”的人,也都彻底闭了嘴。
人家不是不伸手管事,而是能力太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管得井井有条。试问这样的主母,谁家娶了不得高高敬起?
没见金光侯那下巴都快仰到天上去了么?
也活该人家得意。
是以大家又难免羡慕起金光侯来,人家不仅带兵打仗,当官治理的水平皆是一流,娶媳妇的眼光也是一流!
自此之后,许家姑娘身价倍增,水涨船高,求亲者众,也皆是托了许惜颜这位姑奶奶的福气呢。
而上官家,都快尴尬死了!
因为京城来的那些贵公子们,已经开始指指点点,问他们是什么人家。怎么穿红挂绿,跑来冲撞尉迟家出殡的队伍?
尉迟家的人闭口不答,连半个字的坏话都不说,上官仁只好自己厚着脸皮解释了。
并不是故意的,只因得了宫中娘娘喜讯,才想摆酒庆贺,不料看黄历时却跟今日冲撞了。
可这番干巴巴的说词,并没有讨来别人的谅解,反而让这些京城贵公子们越发另眼相看了。
呵呵。
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不就是仗着宫里有位娘娘,故意想来抢这个风头么?
当下安王世子就说,“来前成安姑母因担心尉迟太太过于悲痛,还特意叫阿钊带了些皇上赐下的雪参来。那雪参极为珍贵,与寻常人参不同,是滋阴润肺的,最适宜妇人服用,就是夏日也不怕。听闻满宫上下,除了皇后娘娘,也就是成安姑母得了这个赏呢。”
他故意说得寻常,可上官仁听得眼皮子直跳,差点没臊得掩面而退。
听听听听,这话就是来打他的脸呢。
皇上虽然不好美色,但后宫中还是有那么多位娘娘,上官昭仪之子,也得排行老六。
可皇上赏赐雪参的,却只有两个人。
除了颜皇后,就只有成安长公主。
上官昭仪再受宠,不过是个小老婆,能跟成安长公主比肩么?
那上官家在成安长公主的女儿跟前,还有什么可傲气的?
正臊得没处站脚,尉迟家终于大发慈悲,要继续前行了。
棺材已经出了门,总是要走的,老堵在城中也不象样。
后一拔来祭拜的年轻子弟们,在城郊祭祀就是。
上官家听闻此言,皆是狠狠松了口气。
这会子,只要能离开这样尴尬的处境,就是烧高香了。
可因这番耽误,却异变突生。
一匹大青骡子,从城外狂奔至此。
骡子上的人都来不及跳下,竟是半摔下来,连滚带爬,冲到上官仁,不不,是他身边虞氏的跟前,抱着她的腿,浑身颤抖。
“娘,娘!姐,姐姐她决意出家了!”
虞氏吓了一跳,定睛细看,才认出这是她的庶子上官敖。
当下犹如一个晴天霹雳,脸色雪白。
“你,你说什么?谁出家了?谁出家了!”
上官敖敬畏的看一眼金光侯,实在不敢说话,转而眼中含泪,看向姐夫尉迟均,凄声道,“姐夫,是,是真的。姐姐她,她说自己这些年没有好好孝顺婆母,也没有好好服侍相公,更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儿子……她说她罪孽深重,不配再为人母,为人妻,为人媳。故此,故此姐姐,姐姐决心遁入空门,念经祈福,以赎罪孽……”
“不许,绝对不许!”
先吼起来的,反而是上官仁。
他满脸涨得通红,比方才遭受羞辱,更加愤怒。
真要是上官穗和离了,甚至改嫁了,但只要她还是世俗中的人,就依旧是上官家的女儿,就得受他们摆布。
她和尉迟钦这个儿子,也有斩不断的联系。
可要是上官穗出家了,那就是方外之人,跟世俗脱离了一切联系。
往后别说尉迟钦再不必因为母亲,跟上官家有所牵连,甚至连上官家都没办法再摆布上官穗半分。
这叫上官家,怎么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