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像是戏言,又像是当真的。
瑞王停了一停,说道:“郝无奇跟蔡学士的弟弟蔡采石, 在太学中极为交好, 故而他们也是熟识的,倒是蔡流风突然前往东宫,不知是什么意图。”
皇帝的目光还在那道跟在蔡流风身旁的影子上,闻言道:“昨日蔡家两个姑娘在成安公主那里, 虽然成安没说什么,以蔡侍郎的为人, 恐怕也听到了风声。他不便出面, 就叫蔡流风来探虚实。”
瑞王心中其实知道这些的, 只不过他刚才看皇帝的注意力在无奇身上,说的话又有些怪, 所以故意地用蔡流风去东宫来转移话题。
听皇帝说完, 瑞王故作忖度道:“不知太子殿下是怎么跟蔡流风说的。”
皇帝不以为意地:“放心吧,他也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能。蔡流风走的这么快, 你那个……”他瞟了眼无奇的身影:“也一并走了,可见事情已经解决, 不多时,太子就会来见朕了。”
瑞王露出一副很是受教的恭敬表情:“是。父皇圣明。”
皇帝扫了扫他:“你这次做的很好,保全了太子的名声,只不过之所以事发,却也有你自个儿的原因,以后太子难保不跟你心生嫌隙。”
瑞王微震, 轻声道:“父皇说的是, 儿臣知错了。”
皇帝召见了瑞王, 自然问起事发经过,瑞王可以对无奇等人缄口不言,但面对皇帝当然不能隐瞒,但他依旧把辛美人的“异常”隐去了,只说美人为送荷包等等,由此引发了误会。
但皇帝这三言两语里,却隐约透出了已经知情的意思。
皇帝道:“若太子不再信任你,你将如何处之?”
瑞王想了想:“太子殿下如何待儿臣,跟儿臣如何对他毫无关系,儿臣自然依旧如故不会改变。不过,以后儿臣也会适当的避嫌,总之不至于再如这次了。”
皇帝看他俯首低眉,眼前却仍似珠光氤氲:“好。你知道避嫌最好,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了这几个字,他意义莫名地笑了声。
说话间,内侍从台阶而上,跟守候在廊下的大太监低语几句,那首领太监上前:“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皇帝揣着手:“去告诉他,内务司已经来禀告过了,朕已经知道,天下太平最好。”
瑞王有点意外。
按理说这件事不大不小而可大可小,如今总算解决了,皇帝该亲自听太子禀述才是,如今却连见也不见。
不过,也许皇帝另有打算,比如以这种态度显示他并不重视此事,而且相信太子……
此时那首领太监已经领命而去。皇帝回头有看了看瑞王,淡淡地说:“行了,你也去吧。”
首领太监才跟太子殿下宣了皇帝的口谕。
太子谢恩,就见瑞王从楼上走了下来。
赵徵有点意外,又喜出望外。他来的时候已经听人说了,皇帝先前叫人把瑞王从内务司提了出来,要面见他。
太子只是担心不知实情的皇帝会为难瑞王,此刻见他好好地出现,这才放心。
瑞王上前行礼,赵徵却握着他的手道:“本来想着我去内务司接你,现在雨过天晴了,……先回东宫再说吧。”
两人出了皇极殿,瑞王却并不往东宫的方向走,反而慢慢地停下来:“太子殿下见谅,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臣弟且不回去了。”
赵徵一愣:“这……为什么?你有急事?我还有很多话跟你说呢。”
瑞王本是没什么急事的,被他一问,心里浮现那两道并肩出宫的影子:“是有一点小事。”
赵徵有些犹豫,看着他道:“我知道这次实在委屈了你,你可别往心里去……”
“不,太子不必如此,”瑞王拦住了赵徵,低声道:“是臣弟心里惭愧。”
赵徵怔住:“你、”他忽然抬头看了一眼皇极殿:“是不是父皇训斥你了?”
瑞王微笑道:“父皇也是为了太子着想,这件事情本来可以避免,是臣弟一时大意了。”
皇帝提醒了他,叫他以后注意些言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的意思只有他自己明白。
他长得这样,不是他愿意的,那些女人喜欢他,也不是他乐见的,但仍是因为这一点烂桃花几乎引发滔天之祸,如果他谨慎些别在东宫午休,这次事情自然不会发生。
赵徵明白过来,着急地握住瑞王的手腕道:“这跟你无关!何况……就算不是这次,东宫内有细作,当然还会找机会继续兴风作浪,叫我说这次是因祸得福,不然以后指不定又会出什么事。景藩,你千万别因此跟我……”
瑞王见他情急,便将他的话头拦住:“太子殿下,臣弟心里明白。”
四目相对,赵徵总算慢慢地松开手:“你、你明白就好,那好吧,你既然要出宫,今日且去,只不过……明儿你过来,我们好好说话。”
瑞王本是要推脱的,可看着赵徵期盼的眼神,终于一点头:“是。”
两人分别,赵徵仍是看着瑞王出了宫门,才转身回东宫。
瑞王这边儿过奉先殿将到景运门的时候,便见费公公、春日等十数人侯在门口。
见他现身,费公公如获至宝,先连飞带跑地迎了上来:“王爷,您总算出来了,再多等一会儿奴婢就要进去找您了。”
瑞王不管他,却看向春日。
春日正也要恭喜他脱罪而出,突然发现瑞王的脸色不太好,她心中一颤,那许多话就咽下了,只道:“参见殿下。”
赵景藩道:“郝无奇呢?”
春日听是问无奇,忙回禀:“先前事情已经平了,恰好蔡学士去东宫,太学生见他要走,便也顺路跟着一道出宫了。”
费公公在旁边听见道:“那个小毛头崽子怎么这么没规矩,主子还在这儿,他倒是先跑了?可别叫他落在我的手里,看我不捏死他!”
瑞王听前半句的时候还淡淡地,听到说“捏死”,便瞟向费公公。
费公公别的不行,察言观色却是一流的,发现瑞王的眼神不对,忙谄媚地陪笑改口道:“主子若是开恩,那就、捏个半死……怎么样?”
见瑞王还是瞪着自己,费公公干笑了两声:“那算了,不捏他了,我就骂他几句叫他懂规矩就完了。”
赵景藩才哼了声。
春日在旁愕然之余,突然意识到瑞王的不高兴可能跟无奇走了这件事有关,当即不敢出声。
瑞王也没有再说什么,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出宫。
端门跟午门之间,宫墙深深,仰头看去是那样的高耸巍峨。
开始给春日带进来的时候,无奇低头敛眉的不敢乱看,此刻完成了任务,又且是跟着蔡流风,心情放松胆子也变大了些。她仰头观望,忍不住啧了声。
蔡流风道:“怎么?”
无奇说道:“这皇城的建造也是一门学问,城墙如此之高,一则是为了防卫,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