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当君潋亲率的大军收复失地,踏破黎国三座城池直逼京都之时,覃城之上,白锦年看着那城门之下乌泱泱的大军,心绪也十分复杂。
君潋立于城下,执剑而立,白发随风翻起,满目肃杀之意,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大举进攻。
白锦年如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又因为失去了卿云,自然神色疲惫,满目疮痍。
三军对峙,早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地步。
就在君潋要一声令下,亲手毁灭掉这座城池,杀掉那个让他恨到骨髓之人时,白锦年突然间飞身而下,孤身一人站在了他的面前,眼神之中带着决绝,单刀直入开口道:
“君潋,今日你止步于此,我黎国愿臣服于大雍,至此岁岁纳贡。”
“而我白锦年,甘愿引颈受戮,赎清手中罪孽!”
冷风之中,白锦年一身素净的长袍,因为这几日的节节败退而愁眉不展,心中更加由于卿云的离去而丧失了斗志,头一次对着君潋垂首而拜道。
君潋翻身下马,玄衣白发,满目肃然,眼神之中一如既往地猩红中带着戾气,他冷笑地看着如此大义凛然的白锦年,嘲讽道:
“呵,现在来请罪太子殿下不会觉得太晚了吗?”
“是你苦心谋划要一统天下,不惜一切代价掀起两场战争,无数百姓因此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就连卿云,也因为这些阴谋诡计而死!”
君潋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再次痛如刀绞,哪怕明知道在如今情况之下卿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眼前浮现出来的依旧是她化作流光灰飞烟灭的场景。
他如何能忍?
君潋凝视着在这里装模作样的白锦年,再次冷嗤一声,直接对着白锦年一掌劈了下去,质问道:
“白锦年,如今你假惺惺地在这里装什么为国家大计考虑者,难道不会觉得问心有愧吗?”
君潋根本不相信白锦年的鬼话,而真正觉得人生再无意义的白锦年亦没有做任何反抗,竟然直直地任那一掌劈下,几乎半弯着身子踉跄着吐了一口鲜血,才重新抬头看向君潋,愧疚而又痛苦地开口道:
“是,我觉得问心有愧,所以才会如此。”
“卿云的事,我很后悔。但这世间并无挽回之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结束这一场恩怨,消弭两国之战,让天下太平。”
“这曾经是她所希望的,也是如今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白锦年如此反常的举动再次让君潋心中生出怒气,他大步上前,看着如此虚伪的人,直接扣住了他的脖颈,怒目而视道:
“可笑,你若是真的有半点想过她,你就不会将她逼迫到那种地步,硬生生地让她用献祭的方式死在缪徽手中。”
“你的野心已经害死了她,如今后悔又有何用?”
“本王真后悔当初听了卿云的劝说,当初便应该杀了你以绝后患!”
白锦年今日有的后悔之心让君潋觉得无比厌恶,在这三军面前,他收紧了附着在白锦年脖颈上的灵力,冷笑着开口道:
“卿云想要的,你有什么资格为她而做?”
“你为了一己私心害了多少人?如今这样求和,你以为本王会答应?”
“别做梦了,今日本王便先杀了你祭旗,再横扫整个黎国和北狄,一统这天下!”
“你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本王会通通攥在手中,你,从来都只是个失败者!”
君潋的质问,白锦年哑口无言。
而最后那痛击于心的话,更是让他再无半分求生之念。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
无论是王权还是霸业,至始至终都抵不过那一个曾经对自己真心以待的人。
小时候父皇母后为了黎国天下将他送到了大雍成为寄人篱下的质子,那个时候他受尽委屈和冷眼,却没有半分庇护。
再后来缪徽也不过是看重他的天赋和地位收他为徒,利用他倾覆这个天下。
他这一生,真正懂他的人,或许,只有那个明亮耀眼如阳光的少女。
只是,他追逐欲望和权力太久,早已经迷失在了其中,从未看清楚过,真正对自己重要的到底是什么!
待回头之时,一切已晚!
白锦年不再多言,事到如今他也无力再阻挡,他早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心思,便闭上了眼睛,静待着死亡的降临。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白锦年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日与卿云重逢之时的场景。
明明不过是计谋,自身难保的她却为了救一个萍水相逢的自己甘愿得罪叶开。
那一顿饭,是他觉得最好吃的一顿饭。
只因为那是时隔多年,唯一愿初次相逢便能给予自己温暖的人。
他永远都忘不了她嘴角那一魔秀张扬恣意的笑容,灿烂若阳光,明媚了他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