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逸珂继续念道:
“前夜下江者尸骨无存,寸缕难觅,夹岸百姓无不悚惧。
待日过中天,江底蛇尽而雾起,但见雾中有影九数,似人非人,或跪地,或张臂,或望天,渐次飞升。时人谓之仙家渡劫。
朗朗乾坤,此情此景世间绝无,余惊奇怅然,久难忘怀,记述于此,后人有缘观之。”
辛逸珂笑着看向男友:“这一篇结束,后面是张复在蛇过江边偶遇友人的碎碎念,纸页残缺,只有前面几行字了,要看吗?”
路白直在女友鬓角亲了一口:“看看呗。”
于是辛逸珂滚动扫描页面,继续念道:“‘早闻知正任翰林院提调,编撰四库全书有功,赴千叟宴得圣人赏赐颇丰,今日见他身侧兵卒拱卫,腰携西洋千里眼,真乃羡煞……’后面没有了。”
念完,姑娘笑眯眯地瞧着男友。
路白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始分析:“有影九数这个‘九’,一般不是指九人,而是表明人数多——我忽然在想,杨竞新找的水老虎,会不会和大雾里飞升的‘仙人’有关?这也可以解释他甘愿冒下生命危险,就为找一只传说生物的不合理处。”
“还有还有。”辛逸珂顺着男友的思路“水老虎,飞升的仙人,以及侯智康所说会害死全村人的东西,都在蛇过江,那三者是否有内在的联系?”
“角度很刁钻嘛逸珂!”路白直笑着夸她。
“那是。”辛逸珂得意的小表情又萌又可爱“郑老师说,民间故事经常有提及,近海这片地方如果发生百年一遇的大旱,江水断流的时候,对岸落仙峰下的沼泽里就会涌出数以百万计的蛇虫,钻入江底淤泥中不见踪影。”
路白直点点头:“村里人也提到了这点,蛇过江里蛇很多这个情况,不是空穴来风。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这些爬行动物。”
辛逸珂补充道:“史书记载的通常是人物和事件,对地名的来历往往惜字如金,不会过多考究,至于地方志,因为几十年前那场浩劫,大部分都毁佚了。”
正说着,辛逸珂妈妈赵怡在房间外敲门,说是切了果盘。
路白直连忙起身,辛逸珂却抢先一步,赤着脚丫跑去开门接果盘,嘻嘻一笑:“谢谢妈。有正事呢。”
赵怡白了女儿一眼,转身去了。
辛逸珂把果盘放在床沿,递了一只草莓给男友。
路白直咬住草莓小头,捧着女友脸颊把草莓大头嘴对嘴喂了过去。
辛逸珂咯咯娇笑:“别闹。”一面吃,一面接着先前的话说“我在现存的古文资料库中检索了一下,张复的这篇游记是描述蛇过江文字最多的一篇了,而且有这个‘翰林院提调知正’佐证,年代也对得上,可信度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路白直指了指电脑屏幕上的几个字:“‘西洋千里眼’不会是望远镜吧?”
“聪明。”辛逸珂笑着抽了两张餐巾纸“黎文都,字知正,任翰林院提调官,参与过四库全书的编撰,乾隆五十年办了一次千叟宴,他六十五岁被选举赴宴,得了很多金银赏赐,包括铜错银望远镜一支。”
“张复看到蛇过江奇景是乾隆五十一年,时间对得上,只是这黎文都这么牛逼,为什么会和一个落榜的张复成为朋友?”
“两人是同乡好友,就是咱们现在说的发小,闺蜜。”辛逸珂笑着,转了话题“黎文都这人参加了两次千叟宴,还能到御前喝酒,这就很有意思了。”
“怎么说?”路白直给女友剥了一个猕猴桃。
辛逸珂边吃边解释:“不管是康熙朝还是乾隆朝,千叟宴都规定九十岁以上的老人才可以到御座前喝酒。但奇怪的是,乾隆五十年,黎文都六十五岁,乾隆六十年,也就是嘉庆元年,黎文都七十五岁,两次都到御前受赏,他一不是皇亲,二不是大儒,三没到九十岁,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