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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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者表示认可,我以为中国人只会哀怨忧愁的乐曲,想不到《同舟共济》,竟然完全超越了我想听到的哀悼。

凝视星空、同舟共济,少了任何一首,都不算得完整的纪念。

这场比试请来的专业乐评人,在震撼的《同舟共济》演绎之下,不敢随便贸然点评。

但在场的所有人,几乎立刻同意了厉劲秋的观点

让他们一起演奏,才是对死难者的尊重。

然而,音乐厅现场达成一致,唯独关键人物不发一语。

评委不得不转身看向一侧的富商,大声提醒道:弗利斯先生?先生?

弗利斯皱着眉,微眯着眼,也掩盖不了他的赤红眼眶。

他抬手轻轻覆盖眼睑,抱怨一般出声,我听得音乐,我也听得懂德语。

大家发出善意的笑声,等着这位犹太商人恢复情绪。

好在弗利斯没有耽误多长时间,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站了起来,直视舞台。

艺术乐团和维也纳之春,都是我欣赏的音乐团队。

他的语气真诚,失去了惯有的漫不经心,我希望纪念音乐会,能够由你们一起合奏《凝视星空》《同舟共济》,为我的祖父,为集中营的死难者,也为这个世界遭遇过苦难的所有民族,发出属于我们的声音。

弗利斯的眼睛,盯着年轻的钟应。

他彻彻底底的感受到了琵琶里的深意,平静、热烈、充满希望的乐思,刺激着他的眼眶,让他克制不住泪水。

这么一把遥远东方的奇妙乐器,在奇妙的中国人手里,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感悟。

仿佛逝去的祖父,在他耳畔讲述过去的故事。

讲述那些苦难的囚徒,如何渴望着活到第二年的春天。

他在陌生琵琶响动里,竟然产生了一种幻想

幻想着回到1944年,或者回到更早的时候,用金钱收买纳粹,救出他可怜的祖父和素不相识的逝者,带他们逃往初春的维也纳。

如此新鲜又深刻的幻想,是钟应带来的。

弗利斯仰头看向舞台,说道:钟先生,你确实是一位天才,远远超过了我狭隘的想象,你做的曲子非常美,是我从没听过的天籁之音,而你的琵琶

他勾起浅淡笑意,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富商的赞叹,立刻决定了最终的结果。

音乐协会的评委们互相探看,都能见到朋友表情中的庆幸与意犹未尽的赞美。

他们低声和团长们贺喜,又靠近樊成云,仔细打听他那位天才徒弟的事迹。

弗利斯幽幽叹息,红着眼眶看向身边的厉劲秋,承认了作曲家的狠辣。

你说得对,钟应是天才,维也纳之春的钢琴不行。

他皱着眉,话语里尽是对连君安的嫌弃。

一个钢琴家的演奏,竟然比不过一把琵琶带给我的震撼。我实在、实在是无法认可!

厉劲秋看弗利斯不顺眼,但他欣赏对方知错能改。

无法认可就对了。距离音乐会还有一段时间,我和钟应能把这两首曲子改得更好。

他的承诺直接带上了钟应,不要钢琴也行,钟应的琵琶,能够撑得起整场纪念。

作曲家帮忙决定了一切,很快比赛结果就传到了两个乐团每一个人手中。

合奏《凝视星空》《同舟共济》,不要钢琴。

维也纳之春的团长得知了结果,还没发出抗议,连君安先冲了出来。

秋,我是最好的演奏者!

厉劲秋和钟应正在等弗利斯交出琵琶,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质问,所有人都回过了头,盯着气急败坏的钢琴家。

连君安显然求助错了对象,他居然还在给自己补刀,你知道我可以一个人完成两首曲子的演奏!

对不起,我不知道。

厉劲秋的残忍,从来不会看场合,我甚至想问,你到底懂不懂钢琴?

一句话足够点燃钢琴家的怒火。

你什么意思?

他和厉劲秋不熟,团长始终保证他的弹奏,完全符合这位天才作曲家的期待。

却没想到,会直面攻击。

我没什么意思。

厉劲秋懒得回答他,虽然想抬出钟应,对他一阵批判,又本能的觉得,不能借钟应去得罪别人。

于是,他委婉的说:只不过觉得你的钢琴很没有意思。

始终受到赞誉和追捧的连君安,满脸震惊。

他七岁登台首演,十五年间天才小贝多芬莫扎特在世的称号,不绝于耳,即使是来到维也纳,他依然是最好的钢琴家。

然而,作曲家对他不屑一顾,连身边音乐协会的乐评人都安慰道:安,你确实是最好的钢琴家,但这次的两首曲子,并不适合钢琴弹奏,所以

厉劲秋特地谱写的曲子,怎么可能不适合钢琴!

连君安不是傻子,他听得出评委话语中的安慰,可他不需要安慰。

别说厉劲秋的曲子,就算是艺术乐团的曲子,也适合钢琴!

他说完,愤怒的往舞台上去。

漆黑昂贵的施坦威安静矗立于台上,似乎琴键还留着他刚才演奏的温度。

连君安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要做什么。

因为,钢琴会让他们知道!

身穿黑色燕尾服的钢琴家,愤怒按键,响起的旋律熟悉又陌生。

他演奏的是《同舟共济》。

宏伟庄严的前奏,泛起了独特回声,激得在场听众一阵颤栗。

那不是琵琶勾出的恢弘凌冽,而是琴键敲击出的坚硬铿锵。

瞬间,碧空如洗的天际,飘走了温和的白云,露出了炽热的烈阳。

连君安的演奏,在本该温柔的地方,升起尖锐的刀枪。

在本该沉寂的地方,落出魔鬼的颤抖。

钟应站在台下,听着自己作曲的音乐,变成了钢琴清脆流畅的琴键,却差点找不到应该在钢琴上出现的乐思。

因为他的琴声里没有感情。

流畅的旋律演奏出来的不是演奏者对死难者的怀念,不是对未来和平的展望,不是战火之中苦难人民同舟共济并肩前行的伟大。

而是技巧。

无论是超高难度的颤音,还是他擅自炫技加入的三整音这样魔鬼的音程,都让钟应感到诧异和抗拒。

钟应不懂得什么深奥的乐理,他只觉得,连君安弹奏的曲子非常陌生。

如果说厉劲秋一直强调自己钢琴很烂,那么在钟应听来,连君安甚至不如厉劲秋。

全场都震撼于连君浩独特的演奏技巧之中。

评委们的耳朵,经历了另外一种独特的《同舟共济》,在更为强烈的战争里,饱受摧残和折磨。

连君安的技巧,无疑是最好的。

他绷直了小臂,沉浸在疯狂的演绎里,随着音符晃动着身体,倾注了毕生功力。

八十八个黑白琴键,似乎全都被他同时奏响。

整个音乐大厅都回荡着他创造的天罗地网,没有人可以挪动半步,逃出生天。

一首曲毕,连君安十指滑过钢琴,奏出了缓和的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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