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0)(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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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语气都变得雀跃,再没了之前的忧虑。

您和她是多年朋友,我们可以不在这里,您总是要见一见她的吧。

钟应不清楚什么载宁,也不认识什么静子。

然而,对方说得信誓旦旦,连准备赶客的絮姐一时都摸不着樊成云的意思。

因为,他沉着脸,对这些人深恶痛绝,但对静子又狠不下心。

我和静子确实是多年的朋友。

樊成云的声音,轻微的像是叹息,既然她都来了,有什么话还是当面说吧。

秋雨之后的樊林,安静清幽,唯独门外站着一群人,信守诺言的不入琴行、樊林半步,等候着姗姗来迟的静子。

钟应站在师父旁边,见了这些人的做派,听了名字,有了不少猜测。

他低声问道:师父,那个静子是日本人吗?

对。樊成云神色忧愁,烦恼痛苦的说,但她一直和中日友好协会往来,没来过樊林。

他抬眸看了看钟应,伸手拍了拍徒弟的手臂。

她是帮助我们的人。

这话仿佛在让钟应放下心中的仇视,将仇视的尖枪对准正确的敌人。

她也帮助着许多在侵华战争里幸存的受害者。

日本侵华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只要拥有良知的日本人,都会震惊于侵略者的残忍与酷刑。

那些从古至今,为死难者申诉的日本人,为死难者保管证据的日本人,还有为死难者奔走的日本人,在史料与新闻之中有迹可循。

载宁静子就是这样的人。

生于一个可悲的家庭,却保持着高洁的品质,为死难者提出诉讼,与中日友好协会协作,还在她的祖国、侵略者的领土,建立了陈列罪行的博物馆。

对于这样的人,樊成云无法冷漠。

他们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那位静子女士。

当她在人们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进来,钟应心中都觉得诧异。

她太老了。

头发花白,皮肤苍老,也许七十、也许八十,步履都显得蹒跚。

樊先生!

静子走进来,只看得到一个人。

她说着一口怪异的中文,像是口音浓重的方言一般,认真说道,求求您,求求您。

哪怕您不愿意去我们家,去一趟名古屋,举办一场古琴音乐会也可以。求求您!

樊成云神情凝重,没有回答,紧皱的眉头表明他绝不会同意这样的请求。

于是,静子站在那里,沉沉叹息。

下一刻,她竟然顾不得身旁的人,径直在樊成云面前跪了下来!

静子!樊成云蓦地站起来,弯腰去扶她。

然而,身边一直陪伴她的人,见到这副场景,也立刻跪了下去!

樊先生,请您答应吧!

这是载宁大师最后的遗愿,我们不愿见他不得安稳。

樊大师,我们只有这一个请求!

琴行黑压压跪了一片人,钟应和絮姐惊疑不定,互换眼神,谁也不敢出声。

即使他们刚听了载宁静子的伟大,见到她如此逼迫樊成云,他们心里也不会觉得舒服。

师父绝不去日本演奏,更不会去她苦苦哀求的名古屋。

他不止是为了告慰沈先生的亡灵,更是因为那片土地有太多太多不愿见到的人。

钟应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但是他知道,一定包括这些人口口声声的载宁大师。

载宁大师与载宁静子的关系,昭然若揭。

年老体衰的老妇人,就这样沉重的趴伏跪在地面,沧桑如树皮干枯的手掌都微微颤抖,似乎樊成云不答应,她就不会起来。

沉默凝重的琴行,只能听到叹息和低声啜泣。

钟应见到老妇人滴落的泪水,侵染了雨水未干的地面。

静子,你不用求我。

樊成云手掌紧握成拳,他怜悯七十岁老人,还要如此长途跋涉赶来,跪下祈求。

却依然冷漠得固执。

我这一生,都想替父亲赎罪。

苍老的静子闻言,缓缓抬起了头,身边那些照顾她的人,赶紧扶住了她虚弱的身躯,一起仰视他们祈求的人。

您曾经对我说,足够了,我做的一切都足够了。但是,为什么您不愿去见一见他?

她眼泪婆娑,背负着沉重罪孽整整五十年,从她发现历史真相的那一刻起,就执着的想要做一些正确的事情,为逝者发声。

樊成云理解她,感谢她。

但是,樊成云不会因为她的所作所为,去原谅另一个人。

樊成云沉声说道:你没有错,你做的事情当然足够了。无论是我,还是我们的朋友都会感谢你的付出。

可我不会去见他。

他冷厉的声响仍旧无情,那个人就算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静子的眼泪唰唰的掉下来,她跪坐在地上,整个人颓然无措。

樊先生,他真的会毁掉那张筑琴,您清楚他的脾气。我答应过学文,我会替他看好那张琴,学文走了,我不能言而无信!

您是学文最好的朋友,他每次来日本,都会和我高兴的聊起您

静子眼神里透着痛失一位晚辈的哀伤,他说,他就算死了,您也会为他继续没能完成的事业,他这辈子一无所成、一无所获,只有您这个朋友,懂得他的追求与盼望,是他此生无憾的倚仗。

樊先生

静子跪在那里,仰起头来,他们是为了他们的载宁大师,只有我是为了学文。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听得钟应心如擂鼓,剧烈跳动。

太多太多陌生的名字,说着他熟悉的话语。

他转头看向师父,发现樊成云红了眼眶,心中的困惑得不到一言半语的论证。

半晌,樊成云抓住了钟应的手臂,掌心微微颤抖。

小应。

他的声音像呼唤,又像祈求,你替我去一趟日本,你去把沈先生的筑琴拿回来,还有、还有

樊成云要花费极大的力气,才能声音微弱的说出他最后的要求。

还有望归的生前影像。

他的眼泪无法抑制的流淌,一起带回来。

第70章

那些执着哀求樊成云去日本的人, 听了这句话面面相觑。

他们仰头偷偷打量钟应,只觉得樊成云的徒弟太过年轻,担不起这样的重任。

然而, 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反驳。

沉默的跪在那里, 等着静子女士的回答。

静子视线惊讶,盯着樊成云。

可惜,樊成云擦掉了眼泪,伸手强硬的扶起她。

钟应是我唯一的徒弟, 也是望归唯一的孙儿。我发过誓,永远不会踏足日本, 所以他替我们去, 正合适。

静子在樊成云和身边人的搀扶下,终于重新站稳。

她眼睛一眨不眨, 仔细端详着钟应。

年轻、内敛,一双漆黑的眼睛澄澈透光,眉峰微微皱着,浑身充满了抗拒,气质仍是隐忍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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