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做不了户部尚书,又当不成京兆尹,知道粮价又能如何?
他就是没事找事,故意向她挑衅。
赵晏将他的胳膊挥开,没好气道:“米斗二十文,面斗三十二文。”
“不错,勉强算你过关。”姜云琛马马虎虎地拍了拍手,“我再问你……”
“行了阿兄,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快出去吧。”姜云瑶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搬出杀手锏,“阿爹早年还是宣王的时候,曾在元夕带阿娘去看灯,依你所言,阿爹阿娘也不务正业吗?”
姜云琛语塞,旋即理直气壮道:“阿爹阿娘那是幽会,你们两个小姑娘家算什么?”
说罢,侧身躲过姜云瑶丢来的纸团,走向门外。
还背对着两人摆了摆手,浑身上下写着“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如今,赵晏回忆当时情形,颇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慰。
姜云琛口口声声嫌弃她们玩耍,结果却自己出现在这里。
她思及他那番关于“幽会”的言论,心想,她和他……又算什么?
念头一出,她立马打住。
才不是幽会,谁要和他幽会!
顺路同行罢了。
“阿瑶临时爽约,于心有愧,便让我替她陪你。”姜云琛仿佛知晓她的疑问,“若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来?”
“你可以走。”她善解人意道,“鄙府的仆从在后面跟着,不必担心我形单影只被武侯盘查。”
她难得没有呛声,却不是说给他听,而是要他转告姜云瑶,叫她无需记挂。
“我已经向阿爹阿娘请示,装病翘掉了今晚的宴会,这时候回去,撞上那些宾客,我怎么跟他们解释?”姜云琛道,“何况你和阿瑶当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走吗?”
“那好,随便你。”赵晏原话奉还,垂眸道,“放开我。”
现在又不是打架,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姜云琛松开手,两人心有灵犀,各自朝旁边跨了一步。
中间顿时拉开一段距离。
忽然,几名孩童你追我赶地从这道空隙钻过,赵晏为免与他们撞上,连忙退开。
紧接着,一支百戏团吹吹打打地走来,后面缀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欢呼着汇成一片。
两人被洪流阻隔,她只听到一声“赵娘子”,便不见了姜云琛的身影。
他一直连名带姓地叫她,这个称呼格外陌生,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是在喊自己。
身处闹市,他怕她的隐私被旁人听去,所以即使是情急之下,也没有忘记略去她的闺名。
赵晏心中无端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细微的电流从四肢百骸穿过。
姜云琛的嗓音她听了八年,甚至惯常的语气和音调都熟稔于心,但却从未像此刻,如同暖冬悠悠落下的雪,触地即融,清冷却不凛冽,反倒让她感到几分莫名的安适。
自家堂兄十四五岁的时候,说话仿佛掺了沙子,可他的声音却一如既往,还是那么悦耳。
她一时走神,丝毫没觉察到眼前人潮退去。
突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赵晏如梦初醒,下意识要挣脱,却听得那个好听的嗓音道:“别动,此处人多,我怕你走丢。”
顿了顿:“你的镯子太硌了,所以我才……咳,我没有故意非礼你的意思。”
赵晏手腕上是皇后赏赐的金镯,她今日特地戴着给姜云瑶看,本想她回宫提起,皇后定会开心。
她怕弄丢,也不敢现场摘掉,只得默许姜云琛牵她的手。
……就当是在打架好了。
天空微微飘着雪花,耳畔充斥人们的欢声笑语,街边灯火如昼,货摊琳琅满目,百戏团令人眼花缭乱,远处可见钟鼓楼上星星点点的光亮,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温暖而祥和的气氛中。
赵晏心中那一点微不可查的异样,却如同滴墨入水,缓缓扩散开来。
姜云琛掌心的温度并不灼热,但她却觉得仿佛握着一团跳动的火焰。
刹那间,触觉被无限放大,她的指腹扣在他手背上,清晰地感觉到他修长的骨节和温暖的皮肤。靠近尾指的地方有一道不平,是前些天与她比试时不慎划破的伤痕。
他的手生得很好看,宛如玉雕般,静止的时候像一幅画,执笔弯弓又有种挥洒自如的从容。
赵晏闭上眼睛都能在脑海中勾勒出那双手的轮廓,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摸起来是这样。
心跳如擂,陌生的感觉令她无所适从,迫使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
不远处有个售卖花灯的摊子,一对年轻夫妻站在那挑挑选选,很快,妻子找到心仪的花灯,丈夫付钱之后,两人相视一笑,自然而然地十指交叠。
赵晏慌忙收回视线,虽然她也说不清楚究竟心虚什么。
“哎,你想不想要那个?”
姜云琛捏了捏她的手,赵晏一惊,不假思索地拒绝:“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