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行出一段距离,赵晏才直起身子。
“我这边还算顺利。”赵晏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相告,“临川王本就做贼心虚,得知我差点窥破他‘修道’的秘密,定会坐立难安,但愿嘉宁长公主不会辜负你的希望,适时给他添一把柴火。”
“放心,他们两人互相猜忌,纵然没有你我从中挑拨,也绝不可能搭上同一条船。”姜云琛胸有成竹,“我们只不过是推波助澜,迫使他们加速行动罢了。”
他语气轻松,赵晏料想并无意外,便没有多问。
她突然想起什么:“纪家那几个伙计,都是你指派的……熟人吗?”
“是纪家的安排。”姜云琛不知她为何问起这个,“别担心,表舅父信得过。”
赵晏点点头。
方才照面,沈惟必然认出了她,倘若她需要帮助,定会设法向她传讯。她还是不要贸然去纪家询问,以免弄巧成拙,给对方带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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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临川王和嘉宁长公主先后离席,宾客们喝得酩酊大醉,谁都没有注意到两人消失。
走进屋中,喧闹声立时被隔绝在外。
嘉宁长公主开门见山:“阿兄,你不觉得太子今日格外反常吗?”
“的确。”临川王道,“但也在意料之中,广平王身陷囹圄,宗室之中,唯有我可担当大任。”
嘉宁长公主目光闪烁:“还有太子妃,岁除之夜,明德找来一帮人与她喝酒,都未能彻底将她灌醉,今天她才喝了多少?怎会醉到需要人扶下去休息?”
临川王思索着婢女的回禀,却没有告诉她,只狐疑道:“嘉宁,你三句话不离明德,是否还在怨我没有替她求情?你也看到了,太子油盐不进,太子妃更是蛮不讲理,我说什么都没用。”
“兄长多心。”嘉宁长公主垂眸,“明德自己不争气,阿妹又怎能怪在你头上?”
衣袖下的手却微微一缩。临川王该不至于看穿她的打算,认为她并非诚心与他共事,才草草敷衍,只说了不到两句就偃旗息鼓吧?
她岔开话题:“太子妃离席后去了何处?”
“进屋小憩了一阵。”临川王不假思索地撒谎。他只告诉过嘉宁长公主自己曾行刺太子,却并未提及是用了火/药,断然不能让她知道太子妃接近禁地、引发她的追问。
他听闻此事,的确大吃一惊,但转念又想,应当只是巧合。
赵六娘并没有进去,而且婢女们说她差点摔跤,最后还枉顾形象、是被太子抱着走的。他对赵六娘并不陌生,此女从小就脾性倔强、尤其争强好胜,若非醉酒,怎会做出如此举动?
嘉宁的说辞真真假假,不足为信,至于她那孙女明德郡主,更是烂泥扶不上墙。
平白浪费了他提供的大好机会。
嘉宁长公主直觉他有所隐藏,暗自冷笑,神色却未显露:“凉州那里,阿兄准备得如何?”
“我已令人设下埋伏,刺杀含章公主。”临川王道,这个倒是不介意被她知晓,想利用她做事,多少须得拿出点诚意,“之后,会有人把广平王图谋不轨的证据呈到那些官员们面前,由此一来,姜云瑶的死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嫁祸给他,让他罪加一等。”
“那么阿妹就静候佳音了。”嘉宁长公主说罢,突然压低声音,“剑南道的事……”
“出了点意外。”临川王神色凝重几分,“我的人马莫名遭到毒手,死伤惨重,不知是何者所为。但既然有人从中作梗,反倒可以证明我的猜测,今上和广平王心里有鬼。”
“或许太子也是知情者。”嘉宁长公主蹙眉,“我总觉得,他和太子妃今日来者不善。”
“容我再想想。”临川王思忖道,“只是几件礼物、假装喝醉,又不能证明什么,这个节骨眼上,你我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前功尽弃、得不偿失。”
他显然不想再谈,嘉宁长公主别无办法,只得先行离开。
一出门,她的面色登时冷下来,心底浮上些许忧虑。
皇帝和太子不屑与她为伍,临川王也不肯给予她十足的信任,下一步怎么走,还真是个难题。
另一边,临川王独自陷入沉思。
太子的那份大礼,以及他提到“火/药”二字,令他心里七上八下,可行刺之事已过去两年,姜云琛若查出是他,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会耐心等到现在?
然而他无计可施,敌不动我不动,那小子尚未亮招,他心急火燎地跳出来,岂不是正中圈套?
但……为保万无一失,后院的火/药须得及早转移了。
他招呼躲在暗处的幕僚现身,低声交代了一番。
嘉宁长公主回到府上,已是夜色阑珊。
宋国公醉醺醺地对她道:“殿下,您可知临川王在庄子里养了不少道士?”
嘉宁长公主心里有事,随意应了声。
宋国公又道:“我听闻那长生不老之术,颇为向往,他倒是慷慨大方,说改日派几名道士,来我府中……”
嘉宁长公主心神一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临川王为何突然这么好心了?
宋国公犹在喋喋不休,她面无表情地打断:“既然阿兄给你,你收着便是。”
她倒要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翌日,姜云琛收到纪先生传信,请他和赵晏到纪家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