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夏洛特正梦到自己在一片大森林里,那里的树看起来粗壮而古老,像是生长了有万年那么久。一个银光闪闪的湖泊就在自己的前方,夏洛特好像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哗哗”的流水声。
周围地上铺满了缠绕在一起的树藤,树藤上绽放着一簇又一簇的花,树藤甚至爬上了一个雕像,那是一个美丽的女性雕像,她有着尖尖的耳朵,微垂的眼睛仿佛正在注视着脚下的湖泊,她的手上是一个水壶,做着倾倒的姿势,像是要把壶里的东西倒入湖泊中。湖面上有一长条亮晶晶的东西打着旋飞过……
那里很美,透着无比的安逸和祥和。
她想向那个湖泊走去,就被砰砰砰的砸门声惊醒,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她半眯着眼睛,嘴巴都要撅到天上了,她讨厌把她从美梦里拉出来的该死的声音。她都快走到湖边了!
随后她听到一阵吵闹叫骂的声音,她只能听到只词片语,“离婚”“不”“小怪物”“贱人”……随着清脆的一个巴掌声,和一个开门声,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夏洛特赶紧穿起她破旧的小拖鞋,飞速地跑下楼。在最后几节阶梯上,夏洛特看到了昨天紧闭的那个门,这会儿已经打开了,艾娃正站在门边,揉着自己的脸。她听到夏洛特下楼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向了夏洛特。
眼前所见让夏洛特有些鼻酸,艾娃的头发有些乱,她应该是挽一个发髻,但此时却披散了一半下来,她的嘴角有一丝血丝,脸上也有些红肿。她探出手摸了摸艾娃的脸,轻声地问:“痛吗?”
艾娃却笑了起来,“不痛!我反击回去了!”
夏洛特往那个敞开的门里看了看,那竟然是一个小客厅,里面同样堆了一些桌椅,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打扫了,到处都灰蒙蒙的,墙边有个壁炉,但是里面没有燃烧的炭火,显得有些黑洞洞的。
而客厅中央一个很脏的地毯上正趴着一个胖男人,打着震天的呼噜,那个肥大的脑袋压在地面上,脸都被压的扭曲了,而他的脸上有几道伤痕,看样子这就是艾娃的“反击”。
夏洛特打了个喷嚏,她被房间里浓郁的酒臭味呛到了,艾娃把门一关,那呼噜声就被关在了门后,几乎听不清楚,只留下走廊里还有一些淡淡的气味。
夏洛特又打了一个喷嚏,她突然感觉到了寒冷。
“夏莉!你穿这么少就跑下来了!快上去穿衣服!”
夏洛特这才发现她刚刚太着急了,完全忘记自己还穿着睡衣小裙子,难怪觉得整个人都凉飕飕的。艾娃带夏洛特上楼,给她准备了一整套的衣服。洗的发白的蓝色裙子,一件很厚实的有些起球的蓝色毛衣,披上昨天的那件外套。
后来,夏洛特才知道,内衣和毛衣都是艾娃给她做的,艾娃的手非常巧。
早餐艾娃果然多做了一份,卖相看起来特别好,就像是面包铺子里卖的那种,吃起来也特别的好吃,就是培根只有特别薄的一片……
“你继父经常早上回来,等他睡醒了,人就清醒一些了。等我们去完医院回来,我就跟他谈谈。”艾娃在餐桌上,主动提起了那个胖男人。
“嗯。”
夏洛特埋头苦吃,她甚至不愿意想起胖男人的脸,这会让她没有胃口。
吃完早餐,夏洛特瞟了一眼厨房门右侧的一个时钟,显示着时间7点50分,时钟下面是一个挂历,上面写着1968年1月,在9号的位置上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红色爱心。
夏洛特摸了摸那个红色爱心,听到艾娃在旁边说:“昨天是你的生日,没想到让你遇到那么可怕的事。你跟小斯内普先生约的什么时间?我们得给他道个歉不是吗?”
夏洛特一拍脑袋,她差点忘记这个事情。“昨天我没跟他约定时间……”然后她噔噔噔地跑去开了门,竟然发现在墙角蹲着一个男孩,从他黑色的头发中间露出了红红的鼻尖。
“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闻声抬头,他漆黑的眸子黑洞洞地望着夏洛特,禁抿的嘴唇微微翻动了一下,“你……你什么时候去上学?”其实他是想讽刺一下女孩的,她让他等了很久,他来的很早,但他没有去敲门。
他在门外碰到了那个醉醺醺的胖男人,也听到了门都挡不住的粗鲁的骂语,他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受……这让他不怎么忍心再怪罪女孩。
“对不起,西弗勒斯……”夏洛特抱歉地看着蹲着的西弗勒斯。
“小斯内普先生!”艾娃也看到了门外的西弗勒斯,她的头发已经重新整理,脸部也像是处理过了,只是看起来有一点点肿。她招呼西弗勒斯进门,“快进来,小斯内普先生。”
西弗勒斯一看到艾娃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可能是腿有点麻,他趔趄了一下才扶墙站稳,他听到艾娃让他进去,他只是支支吾吾的,却没有挪动步子。
夏洛特上前,一把把他拽到了门里。西弗勒斯怒瞪了一下她,随后又垂下了脑袋,看向了地面,他有些不擅长跟长辈沟通,或者说是跟所有人沟通,夏洛特是一个例外……
艾娃倒是有些好笑,她能看见男孩黑色的发丝中间有些红的耳尖,她回到厨房里,把包装好的三明治递给了西弗勒斯,“小斯内普先生,这是我做的,不是特别的丰盛……”
看着手上的精致三明治,他疑惑地抬起头,对于这突然的馈赠,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他这个早上确实没有吃东西……
“我听夏莉说,她昨天跟你约定一起去上学。但是她昨天从楼上摔下来了,我不放心她的身体,我要带她去医院看看。所以这是作为夏洛特失约的赔礼……希望小斯内普先生不会怪罪夏莉。”
艾娃情真意切地对西弗勒斯解释与道歉,反而让西弗勒斯有些不自在,他从小到大只听过艾琳的道歉,她的道歉就像是一阵风,刮过就没了痕迹,而艾娃的道歉却让他感受到了真诚的……爱……对夏洛特的爱……
他羡慕这样的爱……羡慕到想要逃离……
西弗勒斯抿了抿唇,说:“这不是什么大事……那么我就先走了。”
夏洛特跟上了转头出门的男孩,说:“明天!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上学,好吗?”
西弗勒斯只是看了夏洛特一眼,点了点头,开门走了。夏洛特看到他脚步飞快,像是逃一样的走向远处,他那不合身的衣服在空气里像是小丑一样张牙舞爪,逐渐把那小小的身躯吞没。
去医院里折腾了一通,医生跟艾娃很明确的表示,夏洛特一点问题都没有,身体健康的不得了。艾娃本该大松一口气,但是她心里却产生了一些疑虑。她身旁的确实是她的女儿,但是无论是性格还是对人的态度都与以前大相径庭,她甚至荒谬地觉得这是别人装作了她女儿的样子。然而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也许?也许是夏洛特小时候常常发出的那种力量导致的?艾娃带着这个疑问在回家之后,仔细查看了二楼的窗户,她发现二楼窗户旁边的小桌子上,她放的几个酒瓶都出现了裂纹,而窗户的木头边也有一些裂纹,看起来像是被什么气流震裂了。艾娃脑子里已经拼出了一个经过,夏洛特的那种力量爆发了,把她从窗户里抛了下去,而那种力量爆发的后果就是夏洛特的眼睛颜色变了,并且让她失去了记忆……
“夏莉,你还记得你能把东西飘浮起来吗?”中午在小餐桌上,艾娃还是准备问一问,虽然女儿完全记不起来了,但是如果有这种能力,那肯定就还有,她怕如果这个不稳定的能力最后导致更可怕的后果,她一定承受不了。
“我都不记得了。”夏洛特无奈,但是让东西飘浮起来的能量不是之前西弗勒斯展示给她看的那个魔法吗?那她是不是有可能也是巫师?她有些兴奋,“我以前可以把东西飘浮起来?”
艾娃回答:“是的……你小时候哭闹的时候会让一些东西飘浮到你身边……我觉得可能是这种力量,让你的眼睛改变了颜色,你现在还能控制这种力量吗?”
夏洛特把手伸出来,闭上眼睛又感受了一下,除了觉得手冷,她感受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她失落地说:“我已经没有那种力量了。”
艾娃听了却有些开心,没有这种容易失控的力量,或许夏洛特更加安全,她给夏洛特倒了一杯水,并安慰道:“没有也没有关系啊,上帝给我们关上了一扇门,就会给我们开一扇窗。我们也会有新的生活的。”
“就像贝蒂太太,她过得就快活极了。”艾娃想起了那个乐观快乐的老太太,“贝蒂太太就是商店街那里一家宠物店的老板,听说以前是做兽医的,她的宠物店生意很好,她能经常跟好朋友聊天,有空的话就去伦敦看她的儿子,时时能与动物相伴。”
夏洛特能听得出这个贝蒂太太确实是艾娃的好朋友,因为艾娃提到她时,语气里充满了愉悦和崇拜。
“她是个好人,给了妈妈很大的帮助。”艾娃摸了摸夏洛特的头,“过不了几天,妈妈就得去贝蒂太太那里工作了,她给的工资还算丰厚,我想能够支撑我们一起生活。只要……”
只要离开那个酗酒的胖男人,夏洛特在心里补充道。“你真的能跟那个男人离婚吗?”
“会的。”艾娃为离婚这件事已经努力了一年多,如果巴蒂斯特兰奇不同意协议离婚,她就需要通过法律的渠道,因此每次她遭受到虐待就会留下一些证据,以做为呈堂证供。“到时候我就带你去找另外一个住的地方,搬出蜘蛛尾巷!再把你的姓改回史密斯(smith),让这里的一切成为过去!”
“史密斯?”夏洛特疑惑这个史密斯是什么,但同时她又想,如果以后搬了家,那她还能跟西弗勒斯一起玩吗?她不想离开这个唯一的朋友。她望了望桌上花瓶里还在绽放的花,她马上又释然了,艾娃所说的商店街肯定也不会很远,即使搬家了,只要还同在这片天空下,她总能跟西弗勒斯一起的,而且他们还要一起上学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