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有□□十公里,”文恺比划了一下,手臂张开,又外向内缓缓收拢,说,“后面的路会比现在窄很多,我们要做好身上被弄脏的准备。”
说完,他看了阮希一眼。
阮希点了点头:“那倒不是问题。”
“快看!我们脚下有罗盘!”
突然,一声来自路人的叫喊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那人嗓门儿够粗够大,震地一声喊,喊得还留在大厅徘徊不前的所有人都骤然顿住脚步,纷纷低头朝自己的脚下看去。
在他们所在的地下城“大厅”内,脚底除了一踩上去就黏脚的泥泞,地上还镶嵌着一轮巨大的罗盘。
看上去是用来指路用的。
罗盘中间有一根金光闪闪的磁针,磁针外由一圈又一圈的同心圆包裹,并且慢慢向外扩散开来,整片脚底都是罗盘。
整个罗盘也是深金色的。
它被嵌于泥泞之中,却依旧光泽不减,似乎当真是有什么神明在庇佑着这一小片属于地下深渊的土地。
阮希低头,发现他们一行人正好站在罗盘偏中间的位置。
最巧的是,阮希和陆征河两个人,刚好站在“坎卦”的方位上。
他一下就看见那个第一横中间断一截,第二横拉满,第三横中间又断一截的标致在脚下,十分打眼——
坎卦。
代表坑穴和水。
巧了,它也代表北方。
“喂,你们挪挪步子,”文恺也注意到了,皱起了眉,压低声音提醒他们:“别站在那上面。那是危困合体,寓意不好。”
尽管文恺说得再小声,还是被旁边的一个本地人听见。
“一轮明月儿啊落水中,最后也不过一场空……”
那人幽幽说道,调高了尾音,“坎卦,行险用险。远方的客人,你为什么要走危险的路,做冒险的事呢?”
文恺听着那人蹩脚的陆地通用语,扯扯嘴角,懒得搭腔。
“这个卦象不好,”那本地人继续嘴贱,“你看看,你们就刚好站在这不好的卦象上。”
被莫名其妙说了一顿,阮希忍不住了。
他鲜少亲自和谁搭话,现在被说得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抬起眼,提高音量:“因为没有别的选择。”
“你别听他的……”
文恺连忙拽住他的胳膊,怕这情绪多变又容易上头的大宝贝惹出什么事,赶紧说:“坎卦也并不是不好。”
陆征河在一旁一声不吭。
他冷着脸唬人的样子还是有几分威慑力,不过最吓人的还是他横在胸前的那一管看起来凶猛异常的枪。
陆征河紧抿嘴唇,稍微朝阮希身前挡了挡,散发出一点点玫瑰味安抚他。
那男人听文恺这么说,略微轻蔑地笑起来了,“你懂吗?”
“坎卦。”
陆征河开口了,少年才成为青年人后特有的磁性嗓音响起,“同卦相叠,是险上加险的意思。但是阴虚阳实,如果信念坚定,能够有好的结果。”
他这话是对着那本地人说的。
阮希连忙扭头看陆征河,像是在问陆征河,真的?回应他的是陆征河加大了手上力度,悄悄地捏了捏他的手掌。
对峙之余,一支摇摇欲坠的石柱从洞顶而降,摔碎到罗盘上。
气氛有些紧张。
“别吵架……”
有好心的路人打断他们的对话,“不过,这真的是能够使用的罗盘吗?”
“哼!”
又有一打着赤膊的男人伸出大拇指,从鼻尖一侧抹了一下,粗黑的眉拧起,语气十分不屑:“外乡人,还真是大惊小怪!没见过吧?这是我们地下城专门用来指路的。”
另有一路人好奇起来:“指路?”
“指路做什么,你们这个地下城,不就只有一条路往北吗?”旁边有人附和。
文恺忽然出声,在阮希身边耳语:“这是个老头。”
“啊?”看起来像壮汉。
“洞穴里没有季节,生物周期破坏,这也就是为什么地下城里的人看起来都与真实年龄有差距的原因。”文恺说。
“你看这洞穴地貌千奇百怪,随时又在经受河水渗流,非常容易形成溶沟,也有可能形成断裂面,”那个男人敲了敲墙壁,嗓音确实带有不符合年龄的沧桑感,“别以为这些地方没有路,等哪天突然塌了,还会开辟出新的路。所以,我们城的居民为了防范于未然,就做了个罗盘,免得迷失方向。”
怪不得爱说教。
阮希想着,见陆征河一直没挪动步子,两个人的脚还是牢牢地站在原地的“坎卦”上。
他小声道:“你刚刚反驳的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