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渊对赵谦的回答颇为满意,点头道:“你只言其一,未言其二。”
赵谦道:“其二为何?”
诸葛渊道:“拓跋焘曾叮嘱崔浩,写国史一定要据实而录。但拓跋氏的丑闻,违背天理人伦,又岂能让外人所闻?三十六年前,邓渊著写《代记》,依实而载,揭露了拓跋氏旧恶,结果被拓跋珪杀死。崔司徒清高桀骜,不屑做伪,自会步邓渊后尘。以崔司徒之才,十年便能完成。而国史完成之日,便是崔司徒殒命之时。”
赵谦道:“那崔司徒为何还要执意这么做?”
诸葛渊道:“周道衰微,孔子作《春秋》。汉道衰微,崔浩修国史。他们所为,皆是为了华夏道统的传承,置自身安危于不顾,这便是儒家风骨。”
赵谦道:“陛下虽叮嘱崔司徒实事求是,但实际上是暗示他曲笔隐晦,不过以崔司徒刚正的性情,定会依实而录,而拓跋氏的丑闻一旦公之于众,太子定会以此为由,联合朝中勋贵,致崔司徒于死地。”
诸葛渊道:“八年前,崔司徒大整流品,明辨姓族,早已得罪整个皇室贵族,之所以现在仍安然无恙,全赖拓跋焘袒护,而皇室丑闻一旦泄露,拓跋焘是非杀他不可了。”
赵谦道:“崔司徒算无遗策,对于朝中名利之争甚是清楚,为何不加以收敛,还要和整个朝堂作对?”
诸葛渊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天下,这正是崔司徒最为可贵之处。”
赵谦道:“《论语》有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崔司徒身为儒者,又为何逆天而行?”
诸葛渊道:“崔司徒拜寇天师为师,而道教有言:‘我命在我不在天。’估计他是受道教思想影响吧。唉!崔司徒身居高位以来,努力恢复北方文明,才使北方似你这般的少年才俊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可惜这一切,十年之后便会戛然而止。”
赵谦思忖:“十年?十年之后,我顶多成为一流高手,要想救崔司徒,绝无可能。”
诸葛渊见其深思,便掏出一封信,递给赵谦道:“崔司徒曾派人送信给你,据我猜测,崔司徒应该在信中言明,等你伤好之后,前往平城,他会给你安排合适去处。但我自作主张,让高忱给崔司徒回信,说我会替你安排去处,让其不必担心。”
赵谦打开信封,见信中所写和诸葛渊所猜大致相同,信中也写了一些翰墨门解散的原由,但都是一些似是而非、冠冕堂皇的借口,并未涉及本质。
赵谦心中感慨万千,思绪乱飞。他自小在翰墨门长大,无亲无故,猛然间听闻翰墨门解散,顿时一阵失落,感觉天地茫茫,不知何处是自己的容身之所。
诸葛渊见赵谦神色黯然,猜出其心中所想,知道其外柔内刚,表面谦和,心中自有乾坤,也不多言,让其静心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