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未做解释,言道:“殿下仅观他人举止,不问因由,便妄下结论,如此汲汲然,未免有失公正?”
拓跋焘道:“算了,以后崔爱卿前来拜见,除了早朝时候,无需更换朝服。不过崔爱卿此次匆忙前来,所为何事?”
崔浩道:“乃是因为流民一事。”
拓跋焘道:“今日平城来了两千流民,我已命太子全权负责。”
崔浩道:“平城有百万百姓,寸土寸金,不知太子打算怎么腾出能容纳两千人口的地方?”
拓跋晃道:“两千流民,并非小数,不如化整为零,将两千流民散居在城中百姓家中,由朝廷给予补贴。”
崔浩道:“太子下得一手好棋啊,你一道教令,立德建功,大揽民心,却要平城百姓劳心劳力。”
拓跋晃道:“崔司徒此话何意?”
崔浩道:“平城连年霜旱,比年不登,粮食短缺,平城不少百姓已赤贫如洗,你却让他们去济寒赈贫?”
拓跋晃道:“粮食早已从各地源源不断地押运而来,此事不成问题。”
崔浩道:“不成问题?粮食运来的有多少,平城贫民又有多少,太子殿下是否清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贵为皇室贵胄,可曾知晓民间疾苦?”
拓跋晃哑口无言,刘洁道:“那依崔司徒所言,该当如何处理?”
崔浩并未理会刘洁,对拓跋焘道:“陛下,微臣以为,应当首先查清这些贫民来自何处。”
拓跋焘道:“我已命陈建前去探查。”
拓跋晃道:“不论这些贫民来自何处,为了大魏威仪,我们都不能置之不理。”
崔浩道:“为了大魏威仪,更应该善待自家百姓,而不是什么不明来路的流民。”
拓跋晃道:“宽厚待民,施以恩惠,不分贵贱,方能获取天下民心。”
崔浩道:“平城百姓遇到灾害时,太子不闻不问,现在凭空出现一股流民,太子却汲汲营营,一副慷慨贤明之态,如此宽厚待民,真令崔某大开眼界。”
拓跋晃道:“如若不能妥善安置流民,大魏威仪有减,人心思变,动荡四起,伤亡会更加惨重。”
崔浩道:“尊外而贱内,更会人心思变。”
刘洁道:“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崔司徒乃当时儒门之首,儒家一向以仁义为先,倘若对流民置之不理,中原又怎能被称为礼仪之邦?”
崔浩道:“礼义成君子,君子未必须礼义,名利治小人,小人不可无名利。‘仁义’二字,不知造就了多少伪君子,‘礼仪之邦’四字,又不知使多少人厚外而贱内。为了救助那些流民,而使平城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如果这样做,便算得上‘仁义’,算得上‘礼仪之邦’,那么‘儒’之一字,不要也罢。”
当世第一名儒说出此言,其余三人皆是目瞪口呆。
拓跋晃道:“仅仅是救助两千流民,又怎么会使平城百万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