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苍白瘦弱的少女现在已经可以非常熟练地使用轮椅,她的心脏就不由得泛起难以言喻的酸涩。
那个孩子本来可以健康地奔跑,是她剥夺了那种权利。
她和她的母亲破坏了她的家庭,让她的母亲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离世,而她害她失去一双腿。
她讨厌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但对她又心有愧疚。
根据小孩无辜论,大人的恩恩怨怨都和小孩无关,所以明霏没有欠她的,而她欠明霏。
这些年那些过往沉甸甸地压着她,她既怨恨又愧疚。无论经过了多久都无法挣脱也无法逃离,只能选择自己漠视。然而每次那个少女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良心都会告诉自己。
你欠她的。
你得对她好。
[……出来吧。]手机那头的低沉嗓音宛如叹息,[我在你家门口。]
家里的妇人已经入睡,简穗拉开别墅大门,男生高大的身形出现在门前,挡住了洒落在地的月光。
简穗退后一步,让男生的身影彻底进入眼底。
明明分开不过一个小时,她却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我可以进去吗?”
男生站在门口,彬彬有礼地询问。
换了平时,这种趁着夜色登堂入室的行为,简穗肯定会不好意思。但此时此刻她只是默默地更加退开几步,无声让出空间让谢又南进入。
谢又南没有跟她客气,抬脚进去,顺手关上大门。
这栋花园别墅空间宽敞,两个人住有些空旷。尤其现在将近深夜,万籁俱寂,更放大了那种空茫寂寥。
谢又南收回打量的视线,望向前方的简穗。
少女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回过头小声说:“玲姨已经睡了,跟我来这边。”
她领着他要去自己的卧房。
进入卧房后,简穗让谢又南坐下,想出去给他倒开水:“你等一下,我拿一些喝的给你,温开水可以吗?”
谢又南拉住她。
“别忙了,我不是为了这样过来的。”
简穗停了脚步,顿了顿。
“他们去住酒店了。”
本来她犹豫着要不要让明霏住在这里,但是陆以陵说他们已经订好酒店,所以没来这里。
为此,简穗不得不说松了口气。
“我没有问他们。我在跟你说话。”男生以坐着的姿势用力一拉,将简穗拉到他的腿中央,又把她扯下来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和她视线平视着,抬手捻起她额前的湿发。
“你看起来有点糟糕。”
简穗安静地在谢又南的大腿上坐了一会儿。
“你认识明霏,那么应该知道我……”
谢又南手指摩挲着简穗的湿发,随后将之往后一扒,露出少女整张小脸:“不难猜出。明霏是明家二小姐,明家还有个大小姐,只是一直没有人见过。”
他手指下移,捏住简穗的下巴抬起,强横撞入简穗的黑眸深处:“你是明家大小姐?”
“……”简穗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白,被捏着下巴扣在怀中退无可退,她也没有挣脱。
和谢又南对视了好久,在男生静默无声的坚持下,简穗移开视线,轻声道:“我原本叫明穗。”
同父异母的姐妹一前一后出生,年龄不过相差四月,很明显的事。
无论真相是什么,原来在新婚时期自己的老公也曾睡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并且同样让她怀孕了。
这样的事没能瞒住一辈子。
东窗事发,孩子都大了,站在面前和自己的女儿身高同样的高,岁数相仿。她的母亲为此崩溃,哭着喊着大闹了许久,从愤怒到绝望,逐渐变得麻木。
然后以那样的方式离她而去。
简穗有时候在想,母亲当时为什么要抱自己下车呢?
是不是因为已经不想活了?
如果不把她抱下车,她可能不会离她而去,她也不会失去母亲。
她在失去母亲的同时,也失去她的父亲。
她怨恨着造成这一切的父亲,可是随着长大,慢慢获得真相,她的心里同样也明白,她的父亲也是受害者。
他喝醉了,他想不起自己曾做过什么。
一夜之后便离开,一切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无痕迹,宛如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