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当头,沈荞也不能说保她无虞。
叶小植没有思考什么,只是再次叩头,“奴婢愿意跟着娘娘。”
沈荞笑了笑,“那往后去,我们互相照拂,你快起来,以后不要动不动拜我。私下里,你把我当姊妹就好。”
叶小植惶恐说不敢,心里却生出无限暖意来。
沈荞处理好这桩事,大夫来了,把脉的间隙,沈荞又想起来梅园,问了句,“梅园那里如何了?”
皇帝这几日都不往梅园送人了,司马珩也没再让那些人过来跪,早上沈荞旁敲侧击问了王生一句,“殿下宠幸过的人,可也送往敬都了?”
王生是个老油条,微微一笑,回道:“都是些没福分伺候殿下的,已经打发了。”
那到底是伺候了没留人,还是压根儿就没伺候,是打发出行宫了,还是打发入坟墓了?
沈荞觉得这年头,当个太监都要精通话术了。
“那到底是伺候了,还是没伺候啊?”沈荞一脸无辜地问道,一副拈酸吃醋的做派,作为如今唯一得殿下青睐的,她多问这一句也不算太过分。
王生躬身颔首,“回娘娘,没伺候过。”
沈荞点点头,心想司马珩大约是真不行。
……
叶小植恰好留意了梅园,便回答:“昨夜里听说便没有怪声了,不过那些人仍旧紧张得很,一大早又起了冲突,嬷嬷们头疼得很。”
沈荞再次问了句,“那天夜里,婴儿的事确切与你无关?”
叶小植摇头,“奴婢没必要骗您,确切跟我没有关系。”
沈荞差人把崔嬷嬷叫来了,吩咐了句,“把梅园那些人散出去吧!派人去跟一跟,有可疑的立刻捉下来,送给容将军处置。”
崔嬷嬷迟疑地看了她会儿,沈荞知道自己也不是名副其实的侧妃,出身又低,这些人平日里毕恭毕敬,但不见得会愿意听她的。
沈荞突然厉目起来,“怎么,我说话不中用?你且去做吧!有任何事我担着。”
沈荞这通身气势,倒真有些主子威严,崔嬷嬷也不敢忽视,她将来是要回东宫继续伺候的,难保来日沈荞不会更受宠,做下人的,没必要断自己的后路,于是她福了福身,“老奴不敢,这就照娘娘说的做。”
司马珩在军中连待了三日,第三日的时候,容湛过来报,“殿下,沈氏已经启程了。”
“嗯。”司马珩正在推演沙盘,“护送去了多少人?”
“不足百人,照殿下的吩咐,低调行事,但都是精锐。”
司马珩再次“嗯”了声,“知道了。”
容湛再禀,“另外有一事,梅园那些侍女都被沈氏遣散了,她派了人去跟,捉到一个可疑之人,是沈无庸。”
司马珩身子微微一顿,“哦?”
“是蔡参背后那门客,易容术出神入化。”容湛皱眉,“没想到他竟藏在殿下后院里。”
易容成女子,且毫无破绽,简直不可思议。
司马珩笑了声,“有点意思。沈荞知道?”
容湛点头,“临行前同沈无庸见了一面,而后就交由卑职处置了。”
司马珩觉得甚是有趣,“她可说了什么?”
“说她一介愚妇,不敢妄言,全凭殿下处置。但希望殿下看在她功劳的份儿上,给沈无庸一个机会。”
司马珩哼笑了声,已经想象出来她那副迂回又百转的语气了,“还有呢?”
容湛一向是个冷面阎罗,此时也不免有些面色古怪,似是极难说出口一样,“还有……她说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殿下,会一直牢牢把殿下记在心里,一刻也不敢忘,时时想念。”
司马珩:“……”
戏挺足。
他便又想那夜来,她似是被吓到了,翻来覆去睡不着,眼见着一副愁得不行的样子,倏忽对上他的目光,整个人都呆滞了,极惊恐的样子,他以为她会求饶,亦或者再装模作样演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来试图打动他,她盯了他半晌,却只是说了句,“殿下眼睛甚是好看。”
他微微眯眼,她似乎觉得他不满意,继而又夸道:“鼻子也好看,嘴巴也好看……殿下英姿勃发,俊美无俦,世间无出其右。”
不堪入耳,他翻了个身,背对她,“闭嘴!”
轻浮!
第十五章 干呕
沈荞在路上耽搁了足足两个月之久。
一路艰辛,见到饿殍满地,纷争骚乱,官道被切断,劫匪横行,流民大批迁移……
沿孟中一带,两河上下,各有其主,边地常有纷争,沈荞路过之时,恰是一场战争爆发,护送沈荞的中郎将不敢冒险,绕道河北,又走水路,几经周折。
从深秋到冬日,这一日,沈荞远远望见敬都城门的时候,仿佛才终于活过来,她松了一口气,眉眼里俱是疲惫,什么皇帝什么皇后太子,她已经全不在意了。
整个人都散发着去他么爱谁谁四大皆空的气质,模样比慈恩寺的方丈大师还超然。
这样的日子,活着不比死了好受,可沿路看到的,都是挣扎求生之人,这世道这样艰难,谁又真的愿意去死?
相比之下,沈荞觉得自己处境真是好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