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添香 第152节(1 / 2)
落云老实回道:“我父亲起先躲避战乱回老家了,好像前几日才回京了,不过我还没得空见他……”
宗皇后一听,立刻教训道:“你如今怀着身孕,在宫里静心养胎,有什么可忙的?竟然摆谱说没空见自己的父亲!就算你如今贵为太子妃,可是依旧为人子女,不能不孝。哪里得空了,你让你父亲入宫,本宫也得见见亲家,周全了礼数。”
落云微微想了想,便猜到了婆婆突然热衷于敦促亲家亲情的缘故了。
最近宗家人也进京讨封了。
毕竟家里的女儿有了出息,成为一国的皇后,他们宗家也一夕之间,从辞官的罪臣,变成了显赫一时的外戚,自然也急着沾沾好处。
但是宗皇后当时被罚在佛堂修身,不得见面。
现在她虽然出来了,大概也清楚陛下对宗家的观感,毕竟当初为了给岳父堵窟窿,全家人节衣缩食地过得辛苦。
若是只给宗家讨封,宗氏有些不好说出口。可是若拉上儿媳妇的父亲一家,陛下总不好连他爱宠的太子面子也不给吧?
到时候,宗家和苏家一起讨封,也不算厚此薄彼。
落云想明白了宗皇后的打算,便开口说道:“母后可能不知我父亲的为人,倒是跟宗家的祖父……有些相似,看到钱财就忘了瞻前顾后,全然不考虑儿女的难处。我的确是故意摆谱,缓缓再见他,也让他心里有个数。虽然临风现在贵为太子,却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被谏官抓到错处。若是父亲以为自己贵为外戚,就能予取予求,给我出些难应付的题目,给父皇和太子带来恶名,我是第一个就不能容他的。”
宗皇后听了这话,脸颊隐隐发烫。儿媳妇虽然张嘴点出了她父亲宗庆贪财的本性,可她却不好发作。
因为人家落云是连着自己的父亲一同骂的,而且落云说得又是事实,就连宗王妃自己都得承认,宗庆若论贪财,可算是个中翘楚。
落云假装没看到婆婆的窘态,又继续说道:“如今太子正帮助父皇推行土改新政,许多手里握着土地的豪绅地主,都想要求情让自己领些特权。不巧我父亲的名下田产也不少,我这个时候见,他若开口求,我应不应都不对,不如借故不见,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落云说得这么直白,其实就是要敲打一下她的这位婆婆。
跟宗家的田产相比,苏鸿蒙的田产不过九牛一毛。
依着宗庆的人品,以前也定然不会如实上报田地亩数,现在他领着儿子急火火地要来见宗皇后,只怕就是想求宗皇后赦免田税。
现在陛下和世家们因为均田的的事情,都已经斗成了乌眼青。满朝的世家旧贵都想要抓太子和陛下的把柄。
若是这个节骨眼,皇后再提这么非分的要求,陛下定然不会答应,这对积年恩怨的夫妻再吵,宗氏毫无优势可言,只能再去佛堂吃斋。
不过她作为儿媳妇,有些话也只能点到为止,听不听,全在自己了。
那日落云和韩瑶走后,盛妈妈拿了几件衣服,问皇后,下午召见宗家老爷时,皇后打算穿哪件。
宗皇后心烦意乱地搓了搓手里的那串佛珠子,想想儿媳妇方才说过的话,最后厌烦得挥了挥手道:“让宫人去传话,就说我在佛堂里染了风寒,有些病沉,不宜见客,让他们且先回去,何时能见了,我再宣召他们!”
盛妈妈一听,迟疑道:“这……不太好吧?宗老爷可是等您甚久,好不容易等到了您出佛堂,听宗家大爷的话,他老人家最近思女心切,身子骨也不大好了……”
宗皇后一瞪眼:“你也知我刚出佛堂,难道还要陪我再进去?让你传话,你就快些,哪里有那么多废话!”
看宗皇后动怒,盛妈妈不敢再言,可惜她收了那宗家父子几十两银子的好处,看来这次是帮衬着说不上话了。
宗皇后看盛妈妈低头退下后,望着窗外的瑟瑟落叶,又是幽幽叹气:“还是梁州好,想见谁就见谁……”
而落云敲打宗皇后的这番话,也被韩瑶传话,让陛下辗转知道了。
他正跟刚刚从乡下折返回宫的韩临风一起下棋。
陛下放下一枚棋子,语气闲适地说道:“宗家拖家带口地来讨赏,朕原本还头痛你母亲又要因为宗家的破事来跟我闹,没想到被你媳妇轻飘飘的几句话就给劝回去了。”
韩临风也微笑回道:“哪里是落云的功劳,明明是父皇龙威厚重,母后自然也得顾忌到您的想法。”
韩毅摆了摆手,怅然道:“其实我也知道一直以来,亏欠着你母亲太多。她一个京城的娇贵女子,嫁到梁州那个穷地方,心里能不委屈吗?那日见她从佛堂出来跟我请安时,脸上似乎清减了许多,结发夫妻一场,我心里也不好受。只要她懂进退,难道朕会故意给她苦日子?好歹她也为朕添了一双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自从入京以后,韩毅的后宫平添了无数佳丽。他虽然有虚以委蛇,安抚世家之意,但男人本色,他也着实沉迷在花丛间许久。
只是起初的新鲜过后,便是感受到放纵后的空虚了。看着一个个娇艳年轻的女子,却可以面不改色地对他这个已过中年之人,述说着相思倾慕之情,听着虽然顺耳,却总有些违和感。
韩毅跟从小养在宫里的那些皇储不同,没有从娘胎里带出的自信,认定天下美人皆爱自己。
他是从低处一路爬上来的,也清楚自己的斤两,看得懂人情世故。虽然享受着佳人娇媚,可也清楚这些美人心里想着什么,不过是爱慕着“陛下”的头衔,为自己的家族讨些好处罢了。
与这些刻意的讨好奉承相比,发妻有时候不过脑子的刻薄直白之言,都带了几分不做作的真诚。
正是明白这点,陛下私下里吩咐了大内总管,这些幸过的女子都赐下了避孕的汤药。
他的子嗣是不多,但也还算成才。
韩毅可也不想给自己大儿子增添以后登基的难度。至于小儿子的婚事,他也敲定了,迎娶的并不是世子女子,而是朝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翰林郑伯逸大人的小孙女。
此女在宫宴上时,他曾见过,为人谦和而且会藏拙,明明才情诗句都在其他女子之上,却故意留些破绽,不去压低别人彰显自己。
他那小儿子的才学就是半瓶水,晃个不停,给他许配个真正的才女,才能让自己看清自己的斤两。
韩逍对陛下的安排不置可否,自从他成为皇子之后,周围称赞他才学的人突然增加了不少,就连他自印的诗集也在京城的书局里开始连夜刻版加印,一时间成为比肩前朝诗人的大热之作。
听闻自己的未婚妻是他一直敬仰的大儒郑伯逸的孙女后,小皇子对于郑小姐的长相勉强点头表示还行,这门亲事便定了下来。
此后,小皇子跟郑小姐在茶会上相见时,还特意带了自己的诗集交给郑小姐雅正。
郑小姐为人谦和,不好评判皇子的大作,便将那诗集交给自己的祖父看看。
结果郑伯逸老先生压根不给皇子面子,拿起给门生批注文章的小楷笔,刷刷几大笔,将那蹩脚诗集里讲引经据典的错误,还有诗句不通畅之处全都圈出来了。
末了,老先生语重心长在最后一页叮嘱小皇子,万万不可在众人的称赞里迷失本心,在求学的道路上,他还没摸着门呢!
郑小姐将祖父直言不讳的点评交还回去时,已经抱着自己被皇家退婚的准备了。
因为小皇子当着她的面翻看那本诗集批注的时候,脸色白红不断交替,表情羞愤不已。
郑小姐尴尬得差点将手里的绢帕绞成麻绳。皇子看完之后,一脸悲愤地问小姐,是不是看不上他,所以故意让祖父出面折辱他的?难道不明白士可杀不可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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