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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3)(2 / 2)

我会尽我所能。沉默片刻后,木慈才道。

左弦又问:哪怕他们最后会做出跟那个孩子一样的选择?

他说的是高三生。

木慈的呼吸一窒,想起那个主动放弃自己生命的年轻人,他知道自己做不了任何事,也知道火车是多么让人绝望,他们看不到未来,也再没有过去,只能不断前进,直到倒下的那一刻。

在这种绝望的黑暗之中,没有人拯救得了谁。

这次木慈没有说话,左弦也没有再说话。

门外很快传来新人们愤愤不平的声音,没有听见四个女生跟苦艾酒的动静,又过了一会儿,木慈才说话:我刚刚说吃人,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

他让我再说一个,明显就是不准我们打擦边球,就算换我来说,也是一样,没什么草率不草率的。左弦轻声道,劝酒伤身,吃人伤命,老爷子人老心不老,一把年纪还这么狂野,非要弄到见血才罢休。

木慈无语了片刻,又道,不过劝酒加吃人,会是什么情况,总不能跑出来两个跟我们称兄道弟的怪物,喊一句感情深一口闷,哥俩好啊五魁首啊之类乱七八糟的,先把我们灌醉,然后当醉虾醉蟹腌一腌生吃了吧。

左弦若有所思:那真是那样的话,我估计能逃一命,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还挺能喝的。

木慈:我得看是红的白的。

就怕又红又白。左弦意味深长。

木慈听得鸡皮疙瘩直起:你是在说酒吗?

这次左弦没有说话。

之后门外就安静很多,大概是新人们终于意识到改变不了什么后消停了,他们既不敢逃出去,又没办法反抗,也只能忍受了。

左弦中午说的两段话,始终没有血淋淋的现实来得更容易让人屈服。

我很讨厌新人。左弦低声道,不是你这样的新人,而是那些习惯了安逸,明知道有问题却不愿意去相信的人。

木慈转头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不是他们的错,可他们死得太容易,死得太廉价,甚至到死亡的那一刻都不知道珍惜自己的性命。左弦的侧脸枕在枕头上,窗棂里照出蓝汪汪的月光,将他的目光照得异常温柔,我不希望你会因为一群不值得的人而死。

这让木慈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过了许久才干涩道:谢谢你,左弦。

左弦轻声叹息道:可是你还是会救他们。

木慈想了想,柔声安慰他:所以我也会救你啊。

这让左弦闷闷地笑出声来,他应了一声,又道:我知道,这群人里,我对你最放心。

也正因如此,我才盼望你能活长久一点。

旅馆里的灯开了也是白开,可左弦跟木慈还是把灯都打开了,好增加一点可见度,倒是窗外的月亮很快黯淡下去,将世界变得只有阴惨惨、黑漆漆的一片。

尽管两个人都没打算睡过这个晚上,可架不住总有犯困跟眨眼皮的时候,木慈才闭了闭眼,忽然听见耳旁吹过一道冷风,顿时醒了个激灵。

他发现自己躺在了一片荒地上,一弯惨白的月光照下来,将整片白茫茫的大地照得发光,地上却什么都没有。

没有草、没有花、没有树,像是土都被刮去了一层,露出硬邦邦的块来,像一具被刨干净的尸体。

地上散落着破旧的纸灯笼,都已经没有火了,木慈忽然感觉自己四肢无力,饿得不行,他挣扎着提起来一盏灯笼,站起身来,往四下看了看,发现大家都睡在地上。

离他最近的就是左弦,左弦穿着一件黄麻衣跟黑裤子黑布鞋,眼睛微微睁着,看上去目光有些涣散,腰上还扎着个布口袋。

左弦?木慈低声道,你还好吗?

左弦动了动嘴唇,他费力地抓着木慈直起身来,看上去非常虚弱,然后伸手解开了自己腰上的袋子,让木慈摸进去。

木慈往里面摸索了一下,摸到一块干巴巴的东西,他掏出来一看,像是块饼,土黄色的,看上去干巴巴的,中间被烙得微黄,非常硬,隐约还能看到植物纤维,看起来简直像是猪饲料。

这种东西搁在平时,木慈看都不会看一眼,可这会儿他这会儿饿得眼都快绿了,这块豆饼似乎拥有着巨大的诱惑力,忍不住自己咬了一口,这东西吃进去是苦的,还带点草腥味,根本就不是人吃的东西,木慈吃进去的第一口忍不住吐了出来。

左弦说不出话来,他望着木慈,眼神很凄凉,木慈就掰了一小块喂给左弦,左弦没有吐,他只是慢慢咀嚼着,将那小一口的豆饼给咽下去了,又休息了一会儿,才有了点力气。

可是木慈肚子里烧得厉害,他刚刚花了太多没必要的力气,这会儿眼前一阵阵发黑,像一台故障的老电脑,时不时黑屏一下,这次轮到左弦给他塞豆饼块:吃下去。

木慈强忍着恶心张开嘴,看着左弦掰了一小块豆饼塞到他嘴里,本来想囫囵吞下去,可太干了,必须得用唾液慢慢化开,豆饼嚼起来像是在嚼墙灰,满口都是沫渣子,咽下去的时候拉嗓子,跟咽刀片一样。

好在豆饼到了肚子里就没那么折磨人了,饥饿感减缓很多,不再有那种饿急眼的感觉了。

两个人借着月光看了看布口袋,里头还有四五块豆饼。

就咱们俩吗?木慈嘴里的草腥味还没完全消散,他有点想吐,可是吐不出来。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这几块豆饼还够我们撑一段时间的。左弦放轻了声音,像是在积攒体力,先找找看其他人在不在吧。

两个人费劲儿地站起身来,不知道是那四五个豆饼实在太重,还是左弦饿得要命,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要是真有个什么鬼出来打算把他们吃了,估计连挣扎的劲儿都省了。

两个人四下寻找,好在这座山实在秃得像程序员的脑门,别说树了,连茬子都看不见,几乎是一览无余,很快发现了另外十几个人的踪影。

最先醒的是苦艾酒跟那四个女生,左弦也喂了他们一点豆饼,几个人都躺在地上饿得直不起身来,苦艾酒不嫌难吃,直接啃没了半张豆饼。

杨卿卿沾了沾豆饼,只嚼了一点点,就低声道:我那份给他吃吧。

其他三个女生也吃不下去,左弦干脆把食物留下来,又去喂其他十几个新人,不过新人不是吐出来就是不想吃,好在碰到食物后都迷迷糊糊醒过来了。

没有人死。

木慈也不知道他们是因为食物醒的,还是被恶心醒的。

众人好不容易见着面,几个新人看着这片陌生的天地,忍不住哭起来:这是哪儿啊?我们不是在青旅里吗?

哭,继续哭。左弦有气无力道,总共就几个豆饼,等你们哭得没力气了,我们就看着你们死,然后把衣服当柴火,骨头当签子,添点油水好活命。

哭泣的几个人顿时把声音憋在了嗓子眼里,惊恐无比地看着左弦。

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木慈才打量了一番所有人,男人穿的都是黄麻衣黑裤子,女人却都穿着红花衣跟蓝布裤。

现代的窗帘布恐怕都比身上这些衣服要软一些。

木慈点过人头后松了口气,问道:大家说说你们都说了什么,我们现在饿得要命,身上还只有几个豆饼,不用几天就撑不下去了,估计就是我说的吃人。接下来应该还会有你们的题。

众人这才意识到不是在开玩笑,哭丧着脸把自己说的内容讲了出来。

跟他们一起下车的四个女孩子住四人间,她们说的是鬼听戏,长腿妹子道:这是我老家的一个说法,到了七月十五鬼门关大开的时候,会请戏班子给祖宗或者孤魂野鬼听一场戏,免得他们来骚扰活人,这戏得唱一整晚,唱到天亮为止。这种戏活人是不能去听的,不过不小心听见了也有办法,听的时候不能说话,更不能吃东西,一旦漏了活人的阳气,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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