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艾酒趁机从车上下来,他踩过几只丧尸的背,疯狂往车上奔去。
记得把门拉上。左弦对这场景无动于衷,确定苦艾酒上车后就放下了斧头,对木慈道:开车,以最快的速度。
木慈看着地上那滩破碎的尸体,双脚还在微微抽搐着,很快就被更多丧尸淹没上去,他一脚踩下油门,撞到了几辆路边的车,响起此起彼伏的警报声。
怎么回事?清道夫紧紧抓着沙发,镇定地问道,他突然阴你一招还是?
苦艾酒嫌弃地把衣服脱下来丢在地上,他整个人都贴在车门上,避免自己被甩飞,烦躁无比:那个猪脑子有半个月没见过人了,迫不及待想跟我炫耀炫耀自己的本事,说能用警报器吸引走丧尸的注意力,他就是借那个脱险的,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差点把我也搭进去。
木慈说:他不是故意的。
没错。苦艾酒显然意识到木慈想说什么,,他有自己独特的一套道德观,用不着任何人来指手画脚,仍然保持着迷人的微笑,不过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僵持下去没任何结果。
木慈忍不住大声起来,他的心里有一团烈火在燃烧:他没有想害你!
确实没有。苦艾酒耸了耸肩膀,显然他做好准备跟我一起赴死了,那么我提前利用一下他的尸体有什么关系?
他居然能把这种事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甚至是振振有词。
他还没有变成尸体。有许多话涌上木慈的喉咙,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可是他一时间说不出来,只能生硬地继续这个话题,起码在你动手之前还没有。
那让我们这样说吧。苦艾酒心平气和地跟他沟通起来,怎么不想想是你没本事救我?
木慈僵硬住了。
左弦低声警告道:苦艾酒!
放轻松点。在相伴出行的第五天,苦艾酒终于露出他迷人外表下的尖刺,显示出他跟所有人多么格格不入,他的表情很冷淡,我只是想救自己的命,如果没有一个道德小标兵针对我,我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来,我去洗个澡。
房车在大街上放慢了速度。
木慈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太随便地把苦艾酒当朋友,又也许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五年的光阴并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又也许是丧尸带来的压力让他短暂的情绪失控
车里没人说话,只有左弦轻轻把自己的手搭在木慈紧绷的胳膊上。
他没有评价木慈刚刚的言论是对是错,也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只是那么轻轻地放在上面。
就像被他们遗失的五年那么轻,甚至根本不存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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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第五站:死城(21)
车内维持了长久以来少见的一次平静,没有人说话,就连苦艾酒都只是到车尾开了一扇小窗抽烟。
他们把车停在了郊区里,木慈下车呼吸新鲜空气,暴雨过后的空气潮湿而带着点沉闷,土地里翻出的泥腥随着被践踏出汁液的青草一同混入鼻腔,谈不上难闻。
木慈本该觉得累,得知某些重大信息或是遭遇打击后,人们总是会觉得很累,可冥冥之中一种莫名的焦虑感反而令他的神经更加亢奋起来,他没办法像平日那样放松,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去休息。
就在这个时候,左弦从车上下来,陪在他身边。
你们从来没有交流过时间吗?木慈忽然发难,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来都没有?
左弦只是泰然自若地回答道:曾经有过。
曾经?
左弦忽然说出一个极为骇人的数字:两百三十二天。这让木慈很快转过头去看着他,左弦却仿佛没有察觉到这炙热的目光,而是继续说着,二十三站。
车上跟车下的时间流速是相同的。左弦的声音很平稳,开始解释,不论站点里发生多么诡异的事件,时间被拉得多么长,就像是青旅那样,我们花了绝对不止一个晚上的时间,可对于火车来讲,那就只是一个晚上,我有做过记录,按照火车的时间流速来,我来到这辆车上已经有两百三十二天了。
这么久。木慈轻易地被他的话题带走了,嘴唇稍稍颤抖起来,在过去近三个月的时光里,他被迫去适应一种新的人生,接受命运再一次不受自己摆布,甚至这一次他都不是自愿的,这种危险不像是体育,容不得争强好胜,他只能麻木地随波逐流,每一站都像是在消耗他的一部分,我很难想象。
想想都觉得绝望。
左弦垂下脸,在黑暗里微微笑了一下: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
确实有一点。木慈迟疑地回答道,他不想撒谎,不过那是因为我还不太认识你。
不用为我说好话。左弦制止了他,用一种更悠闲平静的语气玩笑起来,一开始还好,我很适应,后来意外得到血眼,搞清楚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之后,我就变得很绝望。感觉就像是被迫在一所很危险的学校里上课,我突然被抓进只有一个人的尖子班,这并不是好事,也不是火车对我实力的认可,而是一种变本加厉的折磨。
他这种轻描淡写的口吻让木慈反而感觉更不舒服了,试图说些什么,却没办法说出来。
我开始变得很累,很疲惫,也许我现在还在这里,下一秒又在别的地方,我也不能确定这种负面的状态会不会让我不慎死在某个角落里,火车不给我任何时间准备,也不给我任何时间缓解。
左弦靠在车头上,那里曾经被雨打湿,又因为长期行驶而蒸干水分,看上去就像是才洗过一样:于是我开始过得很随意,不再费心考虑任何人的感受,尽量给自己挤出一点喘息的空间,那么这个空间里也就只剩下我了。任何人在及时行乐的时候,都会变成讨人厌的烂人,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必不可免地会为自己而无视别人的感受 。
你不是烂人。木慈笨拙地说道,任何人有你这样的经历,可能会变得比你更坏。
我不是在给自己辩解什么。左弦转过来,他这会儿把大半个身体都俯在车头上,如果换个场景就会很像一位好看的车模,他慢悠悠又善解人意地说道,毕竟无论如何,这是我自己的事,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没人必须要包容我。
木慈再度陷入了沉默,他有点难过地看着左弦,如果他们互相不认识的话,听这些话最多是让人感觉到震撼,可当他意识到自己多喜欢眼前这个人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