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感觉到一点不安。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某个念头,深深伤害了眼前这个男人。
这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就像是他在招待一名苦行僧时,在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肉,摆出无数金银珠宝,诱骗对方下地狱一样。
木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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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第六站:巴别(10)
实际上,尽管左弦跟温如水都意识到了某些东西,可他们对到底当初发生了什么,仍然一无所知。
夏涵等人为什么会死?他们三个又是怎么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那辆火车象征着什么?倒计时是否真的意味着离开?
倒计时一定至关重要,它并不是毫无意义的,甚至跟火车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让左弦感觉到很奇怪,在他脑海里浮现出的很多想法与猜测,迅速到几乎可以称之为臆断,实际上他根本没有足够的证据去支撑,那些疯狂又大胆的推测仿佛是一瞬间从潜意识里冒出来的。
然而他坚信不疑。
就像是昨天晚上,左弦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木慈在借助记忆苏醒的时间差,试图在倒计时来临时离开这个世界。
可实际上,这一切都只建立在猜测上,他根本没有足够的证据,直到回到房间里,左弦慢慢冷静下来,才意识到不对劲。
也许是思维混淆时产生的混乱感,毕竟他们不像是电影里那样出现两个独立的个体,而是由一方侵占另一方的思维,将两份庞大的记忆瞬间压缩在同一个大脑当中,必不可免会出现问题,他的大脑还在用老方式思考,而新的记忆已经在潜意识里提供答案。
在跟温如水交谈的那段时间里,左弦的大脑里涌起过无数相对应的碎片。
留在这个世界里。左弦的脑海里对应着一个蛇形的怪物,还有站在钢琴边的冷秋山(尽管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而且非常确定他已经死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而扭曲的记忆。
难道是穿越平行时空失败的下场?
如果说平行世界的猜测还有些许科学道理可讲,死人复活跟人形态的蛇形怪物看上去无异于天方夜谭。
这让左弦忍不住想起《星际迷航》里的一些星球,有些星球里的原住民进化成了人类概念上的神,还有些星球的人则能够轻易将能量转变为物质等等,那些怪物难道就是他们跳跃失败的结果?
至于平行世界。跳舞,更换的车,加油站,车内除了木慈之外还有两个陌生的男人。
新人物出场,却只给左弦带来更深的疑惑,他们显然是同伴,可那两个男人去哪儿了?
他们显然没有死。
起码在左弦的印象里如此。
如果真是那样,他们原先到底有多少人?又去过多少宇宙?火车的运作规律又是什么?
你能不能开点音乐听?温如水有点不耐烦地扶着额头,你不觉得没人说话的时候,这车里太安静了吗?
左弦漫不经心道:音乐会分散我的注意力,如果你们不想闹出车毁人亡的事故,我建议别把手放在广播上。
温如水才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忍不住出声讥讽:这只能说明你车技不行。
随你怎么讲。左弦挑起一边眉毛,现在是我在开车。
被人威胁试探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特别是温如水现在的情绪格外不稳定,她千方百计地挑左弦的刺,又被对方一一挡回来,终于觉得索然无味,转而看起一直保持沉默的木慈:你怎么一整天都不说话?不舒服吗?
木慈好像这才回过神来,他迟疑着说:没什么,我只是更准确来讲,应该就是你们说的那些平行世界,一只猫死一只猫活啊什么的,我不是很懂。不过,我上了那趟火车,呃,或者说,他上了那辆火车。
那趟火车?什么意思?温如水不解。
左弦看了一眼后视镜:继续说下去。
分散注意力啊。温如水有意阴阳怪气。
你们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木慈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沉思道,我当时本来买了车票想要回去的,可是突然一时兴起,就留下来在这里旅游。梦里我并没有退票,反而上了车。我想这就是我们说的那些东西,平行世界,他上了车,而我留下来,于是衍生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让左弦的心更加沉下去了,他完全明白为什么对方会这么做。
这些记忆,这些想法,无疑加深了两个人之间更大的区别,他们确实是同一个人,同位体,可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变成不同的木慈。
独一无二的木慈。
越是熟悉对方,越是清楚对方的思路,越是明白对方为什么这样做,就越感觉到绝望。
我要怎样才能留下你。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选择杀死他。
你还记得在哪里吗?左弦忽然出声道,他调出地图,语调轻柔,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我们去那个地方看看,看能不能找出点什么线索。
噢好啊。木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点头同意了,又转向温如水,你觉得呢?
温如水皱起眉头,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却没办法抓住,只能怀着不安的心情点头:反正我们没什么要做的,去看看也好。
她不能在木慈面前问左弦到底发生了什么,难免会把那些她不希望让木慈知道的事抖出来。
木慈是真心关心她的。
温如水能感觉到,他期盼着她能好起来。
按照木慈的口述,车子很快就转向,可是随着窗外的景物飞逝,他的神情却逐渐开始变得慌乱惊恐起来,脸色涨得通红,不停拍打着车窗,试图从这铁皮造的囚笼里挣扎出去,艰难地嘶吼起来:停停下来!
他恐慌又发作了?!他要你停车!左弦!温如水手忙脚乱地把木慈按在座位上,有些不知所措,我要怎么做,我要做什么?!左弦,我们得带他去医院。
木慈的表情实在太骇人了,温如水的脑海里回忆起相同的场景,那些人的面容已经模糊,可他们也是一样的,莫大的恐惧感袭击身心,她惊慌地几乎带着隐约的哭腔:别死,木慈,求求你别死。
他只是在害怕而已。左弦冷漠地回答道,看上去完全没有停车的打算,离死还远着,更何况
他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
那也不是他的感情。
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温如水抬起头看着他,惊疑不定,你猜到了什么?
左弦缓缓道:你还没意识到吗?我们过去的记忆根本没有任何问题,那些新记忆是未来的,我们回到了这条时间线的节点上,所以那些记忆是支离破碎的。真正的木慈在努力让他认清楚状况,他们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他们是不同的人,而这个选择,注定了他们两个人不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