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人在心灵空虚的时候,总是格外好得手。
情报只不过是附加,却没想到这时候派上用场了。
所以呢?左弦微微抿了一口酒,眯起眼睛,那位医生给了你什么专业建议吗?
苦艾酒喝了一口酒,含在嘴里一会儿才咽下去,哼哼两声:她说,这叫什么狗屁的幸存者内疚,是ptsd的一个分支。举例来讲,平安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士兵,车祸事件里幸免于难的生还者之类的,在经历过重大灾难跟痛苦之后,活下来的幸存者往往会有一种负罪感跟焦虑感,清道夫当时很可能就处于这种状态。
所以他宁愿自毁,也不想留下。
苦艾酒咬牙切齿,不过他虽然这么说,但似乎也接受这个说法,没打算再计较。
对清道夫这么要强的人来讲,发现另一个世界的妹妹还好好的活着,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左弦端着酒,不同的世界触发了他的保护机制,特别是他现在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他不是针对你,只是在拯救小时候来不及拯救的亲人。
苦艾酒怒气冲冲,把空酒杯砸在了桌子上:那就可以牺牲我了吗!
谁叫另一个世界的你喜欢他妹妹呢。左弦幸灾乐祸道,换个角度来想,如果你留下来,变了心,我猜清道夫的反应不太可能这么平淡。
苦艾酒宕机了三秒钟,感觉到一阵恶寒,不禁喃喃道:确实,我可从来没想过结婚这回事。
左弦将残留的酒一口气喝完:看来你们没问题了?
我在这车上已经呆了小半年了。苦艾酒轻描淡写道,我知道规矩的,既然他不是没事找事,我也没有必要小题大做,更何况只差三个人了,回家不过是早晚的事。
这倒真让左弦惊讶起来了,他古怪地打量着苦艾酒:你是本人吗?不会是被换了吧?
苦艾酒没好气道:拜托,酒里的幻影我已经看得够多了,不缺一个世界的幻影,它确实不错,但到底不是我的他顿了顿,再说了,反正没办法得手,不如想开点。
死去的人,早就已经死去了。
清道夫扭曲的脸时不时仍然会浮现在苦艾酒眼前,如同拍碎在岩石上的浪花浮沫,满腔悲愤与不甘,却无可奈何地退去。
无论多么想时光倒流,多么想重来一次,都只是人类的奢望。
当火车愚弄死神,将他们送回到可以弥补的时光当中,却不过是让清道夫更加愤怒而已。
他没能救下自己的亲人已是注定的事,也不想要一个替代品。
她对清道夫而言是赝品。
而清道夫对她而言,又何尝不是赝品。
哼。不可否认,那瞬间的清道夫的确震撼住了苦艾酒,他挥去脑海里的念头,端着酒转过身,看着闪烁的灯光,酒精让大脑陷入沉醉,变得轻飘飘起来,幻影啊
他转头看着灯下饮酒的左弦。
这个男人,也爱着一个真实存在的幻影。
重获新生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分别即将来临。
不过这一切跟苦艾酒并没有什么关系,寻欢作乐只是他的本性,朋友就足够了,朋友是最质朴的关系,离别带来的痛苦不会深入骨髓,又不至于让一个人感到孤独。
正因为并非独一无二,才显得难能可贵。
太过特别的情感,索要的东西也就越多,分割起来时,就越发痛苦。
左弦回去的时候,身上洋溢着淡淡的酒香,木慈已经早早就回来了,他带来的结果跟左弦所知得相差无几。
提到莉莉丝的时候,木慈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专业人士呢。
左弦被他逗笑了,头搁在肩窝里胡乱晃动着,头发搔得脸颊一片刺痒,在两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的时候,他忽然很轻地说了一声:只剩下三个人了,木慈。
他的声音像是酒里荡漾开的涟漪。
只剩下三个人了。
最后一个字淹没在温柔而缠绵的亲吻里,木慈偏过脸来,并不介怀那些令人头晕目眩的酒气,他伸出手环住左弦,手指顺着发尾摸上去,冰凉的头发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呼出的热气几乎都要融化成香甜的酒液。
是还有三个人。木慈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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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第七站:极乐岛(01)
上车的第七天,音乐老师跟口哨男孩下站了,而木慈终于见到了套餐上的新三人。
赤景、柳羽、三蝶。
他们是依次上车的,情况跟张信鸿差不多,都没有几个活口留下,偶然有新人一同上车,也相当警惕。
一开始木慈以为只是站点过于恐怖导致的,后来他慢慢意识到,是火车内部的气氛在改变。
死亡推动了时间的进程,凭借左弦察觉到的信息,火车上的所有乘客都有了全新的目标,试图获得回程票的新乘客,想要得到假期的回程玩家,还有一无所知的新人,人们开始往危险的边缘倾斜。
倒不是说这三人完全无法沟通,甚至连张信鸿跟莉莉丝都算得上是很好相处的人,而是他们的存在,已然任由血腥味从不同的世界弥漫进入火车这片净土。
我们的时代过去了。左弦拈起一颗紫色的葡萄凑在唇边,他咬得不算用力,果皮却倏然滑脱,露出青色的果肉,晶莹的汁水顺着指尖流淌,一滴滴落在白色的瓷盘里,几个月之前,我们最大胆的想法无非是为了活下来而不择手段,现在他们有了新的选择。
木慈抽了一张湿巾给他擦手,忍不住抱怨:你说得好像一个王朝兴衰一样,才不过几个月,有这么严重吗?
有什么差别?左弦不紧不慢,他转过头凝视着木慈,你想过曾经长达十五亿年的太古代吗?这么漫长的岁月才初形成了地球的大致面貌,即便从亿年跳跃到千万年计数的古生代跟中生代,人类的历史也全然不能比较。
新生代的第四纪开始,古猿从树上爬下,再由智人将其他人科尽数屠戮殆尽,不过耗去近两百万年的时光。相比之下,人类的王朝更替不过区区千年,弹指一瞬间罢了。可是你再仔细想想,工业化到现在只有两百年,世界却天翻地覆,你身处其中,见证这两百多年的变化,为之骇人惊颤时,那过往的数千年看上去又显得是多么遥远而漫长?
变化从来不是由时间决定的,时间不过是见证而已。
木慈只是怔怔地凝视着他,半晌才忽然笑开来:我喜欢听你说这些东西,虽然我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它们听起来很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