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是找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规则。左弦把雨衣往他身上套,汐世界里的气候对我们的影响会比潮世界小,雨还不知道下多久,总得找点事情做。难道你打算在这里胡思乱想,把自己折腾个半死吗?
木慈勉强从雨帽里把自己的脸挣扎出来,很快接过手来,他还不至于连一件雨衣都不会穿:可是我们还没说清楚,你应该知道逃避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吧?
左弦的神色略微有些变化,又很快恢复常态,他泰然自若地开始穿自己那套雨衣:在这个世界里,恐怕我们非逃避不可。
这句话让木慈微微咬紧了牙,他没办法反驳,这的确是生存的必要,于是只能赞同。
这就是木慈的短处跟长处,他视众人的性命为最重要的一环,这曾经让左弦心惊肉跳的特质,在此刻也成为逼退木慈的盾牌。
为了生存。
含糊的,语焉不详,存在于他们两人之间即将来临的问题,再一次无可奈何地被抹去。
左弦凝视着木慈紧蹙起来的眉头,他在不满,这座小岛给予了窥探的权力,每个人都被迫地展露最真实完全的自己,恶意会带来伤害,悲痛则显露出病灶,唯有喜悦跟幸福才能治愈一切。
当木慈显露出病症的那一刻时,左弦很清楚自己心底泛出的是什么滋味,除了怜爱跟忧虑之外,是滋生的蔓延的,如同瘟疫一样的,狂喜。
在一瞬间,不同的感受一同涌上左弦的心头,他从没有感觉过这么好,精神的愉悦让他的大脑变得比往常更冷静,也许是更疯狂。
正因为左弦爱着木慈,他才期盼看到对方饱受折磨的模样。
证明对方的情绪是如何被自己牵引着。
他并非是完全不为所动的。
左弦不只是这场感情当中最失控的人。
在快要离开咖啡廊的时候,木慈快步走过来,他伸出手来牵住左弦,再自然不过,这让左弦惊诧地微微抽动了一下手。
怎么了?木慈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左弦哑然,他很快就放松了肌肉,慢慢回握过去,故意装出玩味的口吻,目光却仔细而谨慎地端详着木慈,怎么忽然这么腻乎?
木慈耸了下肩膀:我哪里知道我会突然想到什么,我游泳大多数时候都很专心,可有时候也会突然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人不就是这样吗?忙起来什么都忘了,可一个人回到家里,打开灯,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又觉得孤独茫然,这是没办法的事。
我知道啊!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啊!
左弦想,可是这跟你牵我的手又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这样,干脆转移注意力不就好了吗?木慈看左弦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还是耐心解释道,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不就好了吗?
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快乐。
左弦想。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能这样轻易地操控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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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第七站:极乐岛(15)
在两个人走出咖啡廊大概十分钟左右,毫不留情的滂沱大雨终于小了些,雨丝变得缠绵而多情起来,雨衣上的水流滴滴答答地流下去,鞋子已经湿透了,不过还算能够忍受。
在雨里行走,必不可免会放慢速度,他们大概花了半个小时回到之前的石廊柱下。
路上空气里又再爆裂开那些奇特的噪响,两人仍然为这动静而为之紧张了一瞬间,甚至不自觉地停住脚步,面面相觑。
它又响起来了?木慈指着空气,有些迷惑不解,为什么?
木慈当然不会觉得是左弦对自己生出恶意来,也许是感情的缘故,他对左弦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感。
于是当他用着天真的表情询问左弦的时候,左弦荒谬地感觉到一点好笑。
为什么不怀疑我呢?你不是之前就怀疑是我伤害了莉莉丝吗?
从某种角度来讲,木慈是有一些钝感的。
大概是因为长期的体育生涯,他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容易忍受疼痛,左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一点的,就好像顺其自然地从想要亲近的伙伴变成亲密的恋人一样,他对木慈的认知也在顺其自然地增加。
不过他的迟钝,并不仅仅展现在忍耐疼痛上。
当然,木慈在很多细微的地方也是敏感的,他能察觉人的情绪,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在袭击到来时做出反应,这些方面,他远胜过绝大多数人。
也许正是因为注意力分给大部分人,木慈很少在自己身上花心思,又或者说,他不是很在意大部分事,他对事情甚至感情的分辨往往是含糊暧昧的,喜欢就更进一步,不喜欢就摇头拒绝,简单明了,要是再复杂一点,他就很难处理了。
左弦与木慈正相反,喜欢将所有变化剖分拆卸,直到每条脉络都清晰地在自己眼中展开,牢牢地将事物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他从不怀疑木慈真诚地爱着自己,也正因如此,才不想失去。
时钟已经敲响,随着被发现的规律,命运挣脱出麻木停滞的循环,正毫不犹豫地往可预想到的分离前往,可是木慈还没有从这死水般重复的状态里彻底苏醒过来,他未曾意识到这也许是两人最后相处的机会。
左弦故意戏弄他,将一切说得暧昧不清,让木慈深陷困惑,自己却也为他团团乱转。
说明在潮的世界里,可能会发生一桩恶行。左弦最终还是轻描淡写地为他解释,简单来讲,这两个世界最大的共同点是恶意,产生恶意的人会被另一个时空定位,以此互相狩猎攻击,这个动静实际上不是威胁,而是暴露。
木慈呆了一下,他一时间困惑起来:你的意思是莉莉丝当时受伤实际上并不是你做的,而是而是她心里产生恶意,被潮时空的新人定位到了?
按照我的猜测,正是如此。雨越来越小,看上去似乎就快要停下了,左弦抬起头观察着气候,漫不经心道,你还记得之前我用飞镖刺中的那些液体吗?
记得,不像人类的血,也没有毒性。木慈想了想说道,我们本来猜测是怪物。
左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飞镖当时根本什么都没穿透,直接掉下去了,可怪物还是受伤了。海边那具尸体的手上,同样有个飞镖的伤口,我想是我的恶意触碰到他,给他留下了同等模样的伤。
按照分析来看,那些滴落下来的像血一样的东西,是他丧失的勇气跟攻击欲。
然后,恐惧就趁机要了他的命。
我简直像是在听天方夜谭。木慈忍不住摇起头来,这种东西要是让我自己来想,我恐怕这辈子都想不通里面的关键,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