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怕哥哥吃亏啦!”裴跹义愤填膺的,“这世界上的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其他男子也就罢了,哥哥是仙子,决计不能让她们玷污了!”
裴鹤轻笑:“年纪不大,说话怎么这么沧桑。女人也是人,哥哥也是人,怎么就叫玷污了?”
“但女人就是都很坏啊。”裴跹纯真的面孔扬起,清澈的眸子映着漆黑的夜,说的话仿佛天经地义,“哥哥,这世上只有男子才靠得住,我们兄弟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那些为了博女子喜欢,和兄弟争风吃醋的人,都是傻子,是叛徒,我们可永远不能那样。”
以往裴跹说这样的话,裴鹤都会赞同的。
倒也不是说世间女子皆恶棍,只是觉得在这个不平等的年代,作为弱势群体,懂得团结起来、保护自己、提高警戒,总归要比傻傻被人骗了好。
可是今天,裴鹤听了裴跹的话,总觉得不舒服。
他不太能忍受幸北被这样说,更不能忍受幸北被这样说后,他竟然还要昧着良心附和。
他始终记得,哪怕在囚困他的日子里,幸北也很小心地照顾他的尊严。他更不会忘记,这么些年,女子向来把争夺男子当做风雅之事,从未意识到不妥,唯有她,今天竟因为高小姐那句话动了怒,用最辛辣的言辞讽刺回去,告诉所有人,男子不是物件,不可以用来打赌。
她是女人,但她心里并没有认为自己高人一等,来了这个世界被诸多福利诱惑也没有。她是真正在把男子当成平等的人尊重。
虽然他还未看到她全貌,他自己也还在纠结考量,但他觉得,既然没有见到她是坏人的证据,就不该把坏人的帽子先扣到她头上。
裴鹤沉默得有点久。
裴跹鸦羽似的眼睫微微落下,素手攥紧裴鹤的衣袍一角。
“哥哥……”
裴鹤回过神,顿时慌了。
裴跹低着头好一会,再抬眸就是眼眶蓄满泪水,委屈得无以复加的模样。
“所以哥哥真的喜欢上小北姐姐了,哥哥会嫁给她,哥哥不要我了。我自小没有父亲,母亲本就嫌弃我,我怕是在这裴府也活不下去了……”
伴随着少年让人心弦发颤的哭腔,晶莹泪滴大颗大颗往下砸,裴鹤清冷的脸色微变,立即俯下身柔声哄道:“不会的,你怎会这样想,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的。就像小时候约定好的那样,我们是最好的兄弟,不管是女孩还是荣华富贵什么的,都比不上我们的感情重要……”
裴跹抽抽噎噎的,闻言终于破涕露出一抹笑容。
清纯剔透的脸蛋还挂着泪珠,像是春桃花瓣上的露珠,纯净动人。裴鹤唇角也忍不住扬起温柔的弧度。
裴跹脸上湿漉漉的,楚楚可怜,不管不顾一把把脸埋进裴鹤腿上,声音闷闷又带着依恋:“哥哥最好了,最喜欢哥哥了,我永远都最爱哥哥,臭女人靠边去吧。”
裴鹤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
骂就骂吧。裴跹从小到大见的女性,没有一个正面例子,也难怪他的认知会有些偏激。
不过……
裴鹤的手轻轻悬在裴跹发顶,低头默默看了他一眼。
今天不适合再问,改天再聊吧。
其实裴跹大概也不讨厌幸北吧?他记得被关在幸北那里时,听到裴跹很喜欢来找幸北,每次都笑得很开心呢。
裴跹也还是个孩子啊。虽然说着厌恶所有女人,终归还是被小姐姐的善良温暖打动。
不过大概不是那种喜欢,他大概想多了,裴跹对男女之情那么不以为然,不可能就这样喜欢上一个女子的……连他都还没对她到那个份上,他对女子的防备还远没有裴跹极端呢。
裴鹤暗暗想着,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什么。
第二天,裴鹤找到幸北。
幸北有点惊讶,没想到裴鹤考虑得这么快。
考虑的结果这么无情。
“对不起,我思考后,决定还是不跟你回去。”
裴鹤抿着唇,低头不看幸北,显然也感到愧对于她。
幸北觉得她好像正在经历表白被拒的过程。虽然不完全相同,但那种一腔真情被回绝、期待很久的事情落空,从心底里蔓出的酸涩、痛楚和空洞,哪怕幸北没经历过真正的表白失败,也能知道,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了。
幸北张着嘴,却像是忘了怎么说话,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问完在心里唾了自己一句。
艹,这味就更像了。
裴鹤歉疚地瞄她一眼:“我放心不下我弟弟,他还小,人又单纯,我如果走了,他很快就会被人吃了的。”
弟弟?
“裴跹?”
“嗯。”
幸北有些呆滞,内心的卧槽分外大声。
若是别的理由也就罢了,幸北可能会尊重他的选择,黯然放弃,可如果他是为了他那个“单纯可爱”的弟弟才留下……幸北简直想摇摇他,晃晃他脑子里的水,对着里面的大海大声嘶吼:这不值,真的不值啊!
她早知道裴鹤对于男孩子有滤镜,但是她真没想到,裴鹤活在这种地方,鉴茶的本事还不如她!
就裴跹还被人吃了呢,她要是再松懈一点,前些日子险些就被裴跹吃了!
幸北委婉道:“裴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我觉得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是很聪明。”裴鹤脸上露出一种不太像他往常清冷做派的温笑,“但他太单纯太善良,我们一起长大,自小只有兄弟二人相依为命,我不能抛下他一个人。”
幸北愣愣看着裴鹤,总觉得他脸上的神情有些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