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的倾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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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家暴丑闻的影响,“鹏飞国际”在美国上市的申请明明已经通过,忽然之间又被驳回,消息传出的当天,股价再一次暴跌。

银行和其他借贷机构纷纷收紧了对杜氏的贷款审批,一夕之间,“鹏飞国际”面临了严峻的资金周转困境。奇怪的是,一向喜欢扶持民营企业的市政府,一夜之间仿佛换了张脸,明里暗里朝他们施压,造成了更大的财政困难。

最后,“鹏飞国际”不堪重负,在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里负债累累,土崩瓦解,各个分支也分崩离析,整个大家族很快散了架。

等杜氏的风波过去,已经到了十二月底。

期间,杜明华给杜蓓琪打了无数通电话,一直打不通。对于杜鹏飞的罪行,他也是见证人之一,清楚杜蓓琪受了多少委屈和折磨,从私人角度来说,他不想替杜鹏飞求情。

但家族企业濒临倒闭,祖父辈的心血即将毁于一旦,上千员工即将流离失所,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些事发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请求杜蓓琪放杜鹏飞一马,让“鹏飞国际”可以暂时喘口气。

他辗转联系到沉青枝,沉青枝只说这件事她管不了,一切按照杜蓓琪的意思办就好。放下电话的瞬间,杜明华只觉得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当年爱父亲爱得死去活来,视父亲为自己的天、自己的命的母亲,竟然也可以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

一颗心,要被伤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如此义无反顾?

杜明华绝望了。

往日和颜悦色的朋友们,知道了杜氏的落魄,不但不伸出援手,反而雪上加霜,一定要清算和杜家的债务,甚至闹到了法院,海鑫、西苑、鼎城的别墅,还有家里的豪车等财产被查封,杜家里里外外乱成了一锅粥。

杜鹏飞被押送回了美国,生死未卜,据说明年年初开庭,而杜明华连请律师的钱都拿不出来,差一点同意使用法院的免费律师,最后是把自己的公寓出售,才勉强凑齐了帮杜鹏飞请律师的费用。

狄慧玉经过一系列惊吓,病得不轻,再次进了ICU。杜鹏飞被捕之时曾交代他照顾狄慧玉,而他此时分身乏术,急得焦头烂额,最后还是狄沐筠拿出了一笔钱给狄慧玉看病和请看护。

杜明华觉得奇怪,不明白为什么狄沐筠可以一瞬间拿出这么大一笔费用,打听后才知道,原来,她成了某个官二代的情妇。

在那之前,狄沐筠找过陈景恩,向他求助,让他帮杜氏度过难关。据说被陈景恩羞辱了一番,还得知陈景恩是“鹏飞国际”崩塌的最大推手,从那以后,她开始了被包养的生活。

不知道狄沐筠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什么事得罪了陈景恩,这些老外讲究绅士风度,绝不会对女人动怒,特别是陈景恩,从未见过他给任何女人难堪,商场上遇见女性都会礼让叁分,没想到他会让狄沐筠下不来台。

杜明华去质问过狄沐筠,为什么要堕落成这样,她只回了一句:“心死了,做什么都无所谓了。”

杜明华觉得自己完全是在自讨没趣。说起来,狄沐筠是生是死和他根本无关,询问她的境况,只是看在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份上,而且她改姓了杜,她的一言一行代表了杜家,没想到当初杜鹏飞精心呵护的女儿,如今却丢尽了杜家的脸。

昔日的“高岭之花”沦落到如此下场,不禁令人唏嘘,以前总觉得她和杜蓓琪很像,现在看来并不像啊。杜明华知道,杜蓓琪就算被男人伤害得再惨,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也绝不会走上给人当情妇这条路。

作为家里顶梁柱的杜明华早已心力交瘁,狄沐筠的事更是让他怒火中烧,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愿和狄沐筠多说一句话了。

等把杜氏的负债还清,一切尘埃落定,杜氏已经从海山金融圈除名,往昔的辉煌再也不复存在。

当他终于联系到远在美国的杜鹏飞,告诉他杜氏垮台的消息时,杜鹏飞呆了好久,哽咽着连说了十几遍“对不起杜家”。从有记忆开始就没见父亲落泪的杜明华,那天从话筒里听到了杜鹏飞真真切切的哭声,最后杜鹏飞泣不成声,伤心得快噎气了。

相比杜鹏飞的反应,杜明华倒没那么难过。

自从顾梦婷的事情被揭穿后,他恨自己有眼无珠,也对沉青枝有了深深的歉意。渐渐地,他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开始觉得物质上的东西没那么重要了,权力、金钱变成了身外之物,可有可无的东西而已。杜蓓琪和沉青枝离开海山后,他更加寂寞难耐,对亲情的渴望让他彻夜难眠,很想抛下一切跟她们去美国。

但“鹏飞国际”是爷爷和父亲的事业,也是杜家的期望,像座大山一样压在他身上,他无法挣脱,只能认命。这一次,因为“家暴”丑闻的冲击,“鹏飞国际”股价暴跌,资金链悉数断裂,他和爷爷想尽了方法,虽然极力挽回,却依旧无法阻止其走向倾灭的命运。

爷爷回了老家养老,表示不再过问世事;杜明华万分失意,觉得对不起杜家长辈,也为失去了高位者的权利而暗自神伤,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迷茫期。

某天醒来,忽然发现压弯他背脊的大山不见了,他因祸得福,获得了渴望已久的自由,自此海阔天空,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看日升月落、繁星万点,心中竟有些隐隐的兴奋和期待。

他查了沉青枝和杜蓓琪所在的北卡州,分析了前去那里就业的可能性,然后整理好了自己的简历,往研究叁角园的各大企业投递,盼着可以尽快和家人团聚。

杜家发生的变故,像是一个诙谐的故事、一段有趣的笑料,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口头上提起时嗤鼻一笑,笑过之后就没有下文了,没人关心杜家人的死活,也没人在乎他们的下场。

杜氏的衰亡,陈景恩算是重要的幕后推手之一,之前不向它下手是因为杜蓓琪,现在也是因为杜蓓琪,向它下了狠手。他做事一直信奉“责人不必苛尽,留叁分余地于人”,但这一回,他没有留任何后路给杜氏。

当初有多华丽,今日就有多落魄,杜氏几十年基业毁于一旦,犹如一艘沉入深海的巨轮,连残骸都不见了踪影,再也掀不起风浪了。

到了年末,陈景恩、宋凯文如往年一样,受邀参加海山市的新年晚会。

第一排,坐着市局的领导和“辉耀”的几位负责人,在大家热烈地交谈声中,晚会拉开了序幕。

第一个节目是依旧是热闹的大合唱,接着是海山大学的节目,看起来像是民乐串烧。

幕布打开,首先出现了古筝独奏,接着是笛子,第叁个出场的是琵琶。

琵琶声刚响了几秒,陈景恩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望着台上那名演奏者,露出前所未有的讶异神色。

“景恩,你干什么?”宋凯文急忙拉他的袖子,试图让他坐回位子上。

前几排全是海山的领导,他一个人突兀地站了起来,实在太失礼了。而陈景恩像是听不到宋凯文的声音一般,直挺挺地站着,望着演出台出神。

宋凯文没办法,跟着站起来,往他肩上用力一按,把他按回了座位。

陈景恩跌回了位子,机械地抓住扶手,整个人宛如失了魂一样,呆呆地盯着台上那个琵琶演奏者,从头到尾眼都没眨一下。

等琵琶演奏结束,他才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般倏地清醒过来,拿起节目单,看到那首曲子的名字叫《梦回纽约》,演奏者是杨初岚。

纽约?这是曲子是为纽约写的?脑海中回闪着多年前的场景,某些已经模糊了的片断变得清晰起来。

陈景恩起身,直直冲向了后台,宋凯文看他这么激动,不知道发生什么,担心他出事,跟他去了后台。

陈景恩很快找到了那位演奏者,凑上前,向她介绍自己:“杨初岚,你好,我是陈景恩。”

杨初岚坐在梳妆台前,正在收拾东西,忽然被一道黑影覆盖,她诧异地抬头,看到了海山的大人物:陈景恩。不明白他为什么来了后台,看样子,是来找她的?

听到他的自我介绍后,她礼貌地回应:“你好。”

“我能请问一下你刚才演奏的那首、那首......”他的手按在梳妆台上,因为紧张的缘故,有些词不达意了。

“《梦回纽约》?”她接着他的话说。

“对,你怎么会这首曲子?”伸手抓在梳妆台边缘,他强行压制自己的情绪,佯装镇定地问。

他来找她是因为这个啊,杨初岚笑着回答:“这是我同学写的,我和她一起合奏过,后来改编成了琵琶曲。听说这次的演出有‘荣耀VC’的领导参加,我特地选了和美国有关的曲子,希望你们喜欢。”

“喜欢,我们很喜欢,谢谢。”他应酬般答,问了一个十分关心的问题:“可以问一下你的那位同学的情况吗?”

“她叫杜蓓琪,这首曲子是她十一岁那年路过布鲁克林大桥,看到壮观的日出时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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