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潘蓉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起了初次约会的情形。不知不觉,她笑出声了。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张政听见声音,赶紧放下书,问道。
她笑着摇摇头,说:“我只是在想,你这个人,其实挺矛盾的。是做金融的吧,可是呢,休息时间就喜欢看这些文学书,下围棋喝茶,根本不像是金融街上待着的。至于你的性格呢,究竟是内向呢还是外向?说你外向吧,以前和你见面,从来都不去热闹的地方。说你内向吧,好像又挺能讲的。”
其实,这就是这些年结识以来,她对张政最真切的看法。
他轻轻笑了,温柔地问:“要不要下地走走?”
她点点头,他便小心地扶她坐起来,扶着她,缓缓在病房里走动着。
上个月,她终于等到了匹配的骨髓,再次接受了手术。像她这样两次都可以有配对的骨髓,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是罕见的好运气。而这次,医生更加慎重,每一个步骤都是仔细检查,反复设计治疗方案。这段时间,张政几乎每天都会来医院陪她,要是周末,他就干脆两天彻底待在医院里。而她也没有再赶他走,面对这样的一个人,她还有什么理由赶呢?
她做手术的时候,夏雨辰和方晓悠也来了。看着他的那一刻,她的心,突然放松了下来。这么多年,她是该走出来了。既然老天给了她一个重生的机会,她又为什么老是待在死胡同里不出来呢?如今,他有幸福的家庭,即将有可爱的孩子,虽然她给不了他这些,可是,只要他能得到,她还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呢?
进入手术室门口,张政一直在她旁边,她把手从被子下伸出去,他心有灵犀地握住,轻声说了句“我们等着你”,她点点头。
手术室的门闭上了,从那门上的玻璃上,她似乎还能看到张政。
是啊,是张政,不是夏雨辰!
身边的人当中,两次,张政是第一个发现她生病的,那是他们两个有次见面的时候,她突然犯病吃药,张政才发现的。不管她怎样拒绝,他都不予理会,几乎是把她绑架到了医院门口,她才将事情说了。
听到她生病的那一刻,张政的耳中突然“嗡”的一下,他是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的。可是,看着她丝毫没有那种绝望,他的心却……
当时,他没有说一个字,只是静静地坐着。
而之后,她和夏雨辰就结婚了,夏雨辰陪着她治疗,而她又复发了。
如今,张政搀扶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她走不稳的时候,他扶着,她累的时候,他抱着。虽然他再也没有说过结婚之类的话,可是,大家都明白。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尽管已经做了手术,可是,究竟以后会怎样,她不知道。有很多次,看着张政守着她照顾她,她都想劝他离开,那么多话,就是说不出口。
两次她发病,都是张政发现,这算不算是他们之间缘分?
想想曾经的自己,不也是这样默默无声地守候着另一个人吗?
走着走着,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只要张政在,她的手机就是在他手上的,他担心手机的辐射对她有影响。他看了一下,停下脚步,把椅子搬过来,将手机交给她。
“我出去一下。就在门口。”他说,她看了他一眼,只是点点头。
他看见那是夏雨辰的来电。
尽管不曾一次告诉自己不要介意,可是,他的内心里总是对夏雨辰有着特别的感觉。每次夏雨辰打来电话,他就不想待在潘蓉身边,好像在特意躲避。问题是,他为什么躲避呢?当初不是他找夏雨辰来劝她接受治疗的吗?
他说不清为什么潘蓉对他这么特别,一见钟情吗?不算吧。可是,自从那次在服装店见了她之后,心里似乎就开始为她留了位置。尽管她在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就说明了不想以男女朋友的方式和他交往,可是,他似乎没有放弃过。仔细想想,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对一个异性有过如此的包容与等待。
走廊里,偶尔过去一个人,他却不曾在意。直到有双脚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才被迫抬起头……
“你来了?”他说。
潘强在张政一旁坐下,双肘搭在膝盖上,望着这位好友。
许久后,张政笑了下,问道:“什么?”
“我刚才找郑医生谈了下,小蓉的病……”潘强说,张政止住他,说:“我知道。”
潘强拍拍张政的肩,说:“作为我来说,或许不该说这番话,只是,”他顿了下,“当初是我介绍你们认识的,这么多年,你们之间的事,我也大概知道些。你对小蓉的情意,大家都很清楚,可是,让你继续这样子等着,我,我也不忍心。小蓉的病,治好了一次又来了第二次,这是个怎么样的结局,谁都说不好,你,还是,还是放弃吧!”张政没有说话,潘强叹息道:“人生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我们都无法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到了这一步,你……”
“你别再劝我了。当初是我拉着她来医院的,你也看到了,现在她那么努力地配合着治疗,我们怎么可以把她好不容易才找回的希望熄灭掉?”张政望着潘强,停顿了下,声音中却透出无尽的苍凉,“你也说我们无法预测未来,既然无法预测,那就,顺其自然吧!”
潘强很清楚张政的心思,情深至此,世上究竟有几人可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