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珍斯条慢理地说:“赛马会你必须去,拿出该有的仪态,不然啊,我让你寄宿,看你有自由没有。”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施如令大拍床榻。渐渐焉了似的,伏跪在被褥里,啜泣起来。
没一会儿,吴蓓蒂来敲门,说听闻你们也要去赛马会云云,却见施如令泪眼朦胧。
“姨妈搬出去了。”蒲郁低声解释。
“噢……”
吴蓓蒂的母亲是身份地位的清倌人,生来没见过面;父亲也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去世了。她是奶妈带大的,能理事后便随二哥漂泊。没吃过什么苦头,不懂亦不向往父母的爱护。
不过吴蓓蒂通达,晓得如何应对这种场面。她温言宽慰,蒲郁也配合着,不消片刻,教施如令破涕为笑。
“既然不得不去,想想明日穿什么,我们阿令一定要做最靓的女子。”吴蓓蒂拿出带来的一沓杂志。
“你就是为这事来的?”施如令睨着她,佯装问罪。
“是呀,这里不是有位大师嘛——”吴蓓蒂拍拍手,“小郁师傅。”
蒲郁笑道:“不管为何,穿衣打扮总归是令人愉悦的事。就让本师傅为两位小姐参考一番。”
研究起打扮来便是没完没了的,衣橱里的衣裙洒落一榻,下午的阳光照进来,似镀上星星点点的金箔。
施如令换上造型,吴蓓蒂与蒲郁围在左右交换意见。
忽然听她说:“我绝不要同姆妈一样,一辈子依傍男人而活。”
静默一瞬,吴蓓蒂抬手道:“我赞同。”
“蓓蒂可有志向?”
“……我不知,这世道有什么是我们女子可做的。”
“还早嚜,”蒲郁插话道,“到毕业,你们有时间琢磨。”
月历翻过一页,到慈善赛马会举办这日。
江湾赛马场,赛手玉勒锦缰,驰骤于平原浅草之场。栅栏外观者众,摩肩接踵,人头攒动。
高台的阴凉处为参会的女眷们特设专席,太太名媛闲谈着。其中有三位衣装时髦的女孩,似与这社交场无关,只轮流传着一只望远镜观看赛事。
“果然,我押的那十号赤色马跑得最快!”吴蓓蒂兴奋道。
“你分明是看那赛手俊逸才下注的。”施如令调笑。
“有何不可?二哥让我随便玩,输了当二哥出钱做慈善,可眼下不会输的。”
“我真该听你的,也下一注押十号。”
蒲郁出声说:“不,十号不会赢的。”
吴蓓蒂诧异,“怎会?它可是跑在前的!”
“你看后面那匹黑马,等跨过这小半圈便会赶上来。”
吴蓓蒂半信半疑,抢过望远镜看,“哪儿能看出来?”
施如令也挤着看,少顷,见黑马追上赤马来,大呼小叫道:“小郁猜对了!”
蒲郁解惑道:“十号赛手方才在弯道变换持缰的姿态,颇有故意为之的感觉,像是准备让黑马超越。”
“哦?小郁懂马术?”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
蒲郁背上一僵。旁边两位已看过去,蓓蒂欢喜道:“二哥,你同那帮老爷噜苏什么呢,好半天也不来。”
“噜苏完不就过来看你们了,像你们这些野孩子,也不知道叫个人。”
施如令嬉皮笑脸地补上,“吴二哥好。”
蒲郁也不得不回头。
他今日穿那身银鱼白柞绸西服,戴浅米色窄沿帽,潇洒飘逸。
四目相对,她喉咙一动,“吴先生好。”
近在咫尺,弗如相隔万里,好生分。
第21章
这声称呼听来刺耳。
吴祖清牵唇角,应了一声好。
这时,文苓走上来,边瞧着女孩们边说:“阿令小姐,张小姐请你们过去。”
施如令往台下一瞥,张宝珍正在男人堆里谈笑风生,十足的交际花。她尚知礼节,同文苓打过招呼,挽着蒲郁下去了。
“我坐这里可以吧?”文苓对吴家兄妹笑说。
蒲郁回头,远远看见文苓坐在她的位置上,而吴祖清也在这女眷专席落座,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似的。
“那文小姐就是上次我见过的。”施如令说。
蒲郁回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