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在蒲郁来之前,他们问过傅淮铮这些细节。幸而傅淮铮知道“未婚妻”是蒲郁,说的训练班初见的印象。蒲郁巧妙避开了具体地点,勉强对上了。
不能再让梅绘问下去,可又不能赢下游戏。
只能使出笨办法了。
蒲郁将梅绘的话当作讥讽,不悦道:“我不要同你讲这些事,还是饮酒好了!”
傅淮铮作为处长,蒲郁作为他名义上的未婚妻,表面上不能一点不给面子。小田切信没有出言,春子见状宽慰了几句,便改为以酒代问。
蒲郁又输了两次,每次饮半杯,晕乎乎却也斗志高涨。从梅绘手里接下酒杯,手抖了一抖。
酒洒在洋裙上,梅绘忙道不好。还是春子迅速命梅绘带蒲小姐去盥洗室处理,中止了混乱场面。
走出房间,立即有还未成为舞妓负责在各席间打杂的女孩迎上来。都没有应对这种差错的经验,急着去楼下找老板娘。
老板娘不疾不徐,让梅绘带蒲小姐去空房间,则转身往阁楼外走去。
空房间只得四叠半个蔺草席(榻榻米)大,但空无一物,也只一盏油灯映照,显得空落而幽闭。
梅绘用生涩的中文表达歉意,似乎怎么也辞不达意。蒲郁凑上前,拍了拍梅绘的膝盖,道:“是我出的洋相,与你无关。”
梅绘怔了怔。
细看妆容之下的眸眼,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女孩。蒲郁想到曾经,她和她的两个女孩。不由得放缓语气道:“也许我是得理不饶人,可我这回不在理嘛,哪有脸皮怪你。瞧你的样子,我又不吃人,怕什么?”
梅绘眨了眨眼睛,一下展颜而笑,“蒲小姐可是妙人儿,难怪让傅处长眷恋。”
“是吗?”蒲郁嘀咕道,“你要跟我说淮铮,我可不客气了。”
梅绘忙垂首道:“蒲小姐误会了,我等卑微之人,不敢妄想傅处长青睐。侍奉酒席,只是我们的本职。”
“你说的什么话呀,方才跳舞的样子哪儿去了?你善于舞蹈,技艺傍身,令我钦羡,才不是什么卑微之人!”蒲郁嗔怪道,“难不成竟让我怀英钦羡一个无能之辈?”
梅绘连连摇头,惶恐又雀跃。
这时,障子门轻拉开一点缝隙,老板娘递给梅绘一叠和服,交代了些什么。
门合拢,梅绘起身道:“蒲小姐,这是雪小姐的新衣,未曾穿过,请让我为您换上吧。”
“雪小姐?”
“老板娘的女儿。”梅绘解释道,“培养艺妓的料理茶屋在老板娘手中世代传承,不过老板娘终生不能婚嫁,是收养的义女呢。”
蒲郁背对梅绘解衣衫,追问道:“艺妓呢?可以婚嫁吗?”
“隐退了的话才可以。譬如说,我年龄到了,却没有考入艺妓,就要放弃这条道路回乡嫁人。”
“诶,这么严格啊。”
“蒲小姐之前说‘技艺傍身’,没有哪门技艺是轻松学成的。”
任由梅绘给她穿衣,仿佛回到了儿时。再为大妈所不喜,至少也是蒲家的小姐,吃穿用度自有人打点。
腰间丸带收紧,勒令蒲郁收起思绪。转身让梅绘整理前襟、腰带,话不停,“梅绘也有目标吗?”
梅绘笑着点头,“当然!春子前辈那样的艺妓,就是我毕生的目标。”
都一样啊,洪流中不得不屈于命运,不得不寻找活下去的信念的女人们。
终于穿好繁复的和服,梅绘将巴掌大的手持镜递给蒲郁,连声夸赞。
淡雅的浅蓝色竖条纹和服,滕紫色吹花纹丸带,若换上适宜的发髻,无疑是楚楚动人的日本女郎。
蒲郁掩藏心中怪异感,道了谢,“我们该回去了?”
打开障子门,竟见老板娘跪坐在门外。老板娘低伏致歉,梅绘张皇地翻译。蒲郁说了些客气话,教对方宽心。
蒲郁这“寻常女子”不在时,男人们敞开来讲不入流的话,气氛攀升至高-潮。回到宴席上,和服扮相令人眼前一亮,有人收拢不住,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
“蒲小姐曼妙身段,不知扮艺妓是否更艳丽!”
听来刺耳,不待傅淮铮出声,小田切信便道:“也差不多了,今晚就到这里吧。”
蒲郁懵然,陷入不知所以的不安中。
宴席散场,看着小田切信乘车离去,冯副官请傅淮铮和蒲郁上车。还有耳目在,他们不能不继续演戏。
至国民饭店,傅淮铮总算把蒲郁哄服帖了,对冯副官称“小坐片刻”,携蒲郁上楼。
套房门甫一锁上,就响起粗暴地撕扯和服的声音。
蒲郁回手打过去,惊诧道:“你疯了!”
“我是疯了!知不知道方才你给我多大难堪?几年不见,规矩丢了,连脸皮也丢了,还学会勾男人来了!”傅淮铮双手不停,给蒲郁眼神暗示。
是了,隔墙有耳,他们如果不闹出什么响动来,是没法交流情报的。
和服七零八落,蒲郁佯装挣扎,同傅淮铮双双滚到里间的铜床旁。
傅淮铮将蒲郁圈在怀中,慢慢摇动床尾发出吱嘎声。他的气息绕着耳廓,“出声啊你,不是那么能说,怎么不会叫了?”
蒲郁噎了下,没好气。晓得要怎么做,可面对傅淮铮如何表现得出来。
傅淮铮只得叫嚣来提示,“你哭什么哭,心里想的谁?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