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摇着头,实在是有些看不懂了,莫不是听了九千岁在外的传言,所以惧怕他吧?
可是瞧着他,也不像是那般凶狠的人。
凤千瑜收好长剑,从房顶上跃了下来,他没有带官帽,长长的头发在风中随意飘荡,就像风间的芦苇一样。
那张白玉面具衬得他人比玉润,宽大的衣袖隆起长风,金丝绣的官服,好似带了皇家的气派,这传闻中的九千岁实在是气度不凡。
就连沈郁也忍不住赞叹。这般朗朗如清风的身姿,为什么会有人怕他?
他停在她面前,摊开手,手心里放着一大把板栗,都躺在他好看的手上,“宫里御厨被换了,不合我口味,所以茶饭不思,胃口不佳,就想吃个板栗,可又剥不出来。”
所以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撬走了御厨。
沈郁被迫接住他手里的板栗,想着今天先敷衍了他,以后找个机会再把御厨送回来。
她跟在他身后剥起了板栗,剥完就递给他,“我听说是皇太后让宫里的御厨去了沈大人府上,那沈大人,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凤千瑜吃着她剥的板栗,慢慢咀嚼着,分不出神说话,只点点头。
“而且沈大人也知道宫里的小主们吃不惯新御厨做的饭菜了,她这人向来不喜欢夺人所好,所以肯定会想办法把御厨送回来。”沈郁打量着九千岁的神色,好像并没有不妥,又接着说:“千岁大人再等等,说不定过几日御厨就回来了。”
凤千瑜点点头,表示他同意了,“御厨回来之前,你要每天来桃花林给我剥板栗。”
沈郁还想反驳,马上就又听到九千岁说了句:“否则我食不下咽,当真厌食了,我就去沈大人府上闹一闹,反正我又不怕她。”
他说完还摸了摸自己的剑。
沈郁听说他杀人无数,那把剑早就被血染红了,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好说好说,千岁大人莫冲动……”
——
宫女们逃过一劫,回到住处还心有余悸,“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早就听说九千岁到处找人剥板栗,一剥就出人命,今天居然让我们给碰到了……”
隔壁的宫女们都围了过来,“啊,真的吗?真的有这件事?”
“可不是吗?吓得我晕过去了!”
“还好我们聪明,说自己不会剥,听说会剥的人不管怎么剥,九千岁都要拔剑的。”
“对啊,听说会把人的手给划烂了。”
“听说手都要砍了……”
“是吗?我听说脑袋都要割了……”
第28章 监国太监 大臣为巴结他,都……
沈郁敷衍完凤千瑜,特意出宫去了一趟户部,去查了关于九千岁的史记。
史书上记载凤千瑜是十年前入的宫,做了个不起眼的小太监,跟在总管身边做事。后来得了皇上信任,提了做执笔太监,过往史册都要经上他一笔,没人敢不敬重他。
后来皇上为震慑朝中大臣,设立了监国寮,外治朝中犯事大臣,内管后宫慎刑司。明面上是监制国政,可实际上是皇上用来制霸朝廷的一把刀刃。
凤千瑜,便是皇上亲自提的监国太监,他那年被提上去的时候才十六七岁,便有雷霆手段。
据说凡是送到他监国寮的罪臣,无论嘴有多硬,他都能撬开,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他总能拿出让皇上满意的答案。
慢慢地皇上越来越信任他,他的权利也越来越大,头两年还时不时有大臣参他残忍无道,皇上当着众臣的面,用折子亲自打了那人的嘴,说他“胡言乱语、状若疯狗”,拖出去打了好几个时辰,一直把人打死了都没有停。
这一波杀鸡儆猴,足足是打在众臣脸上,同时也让他们清醒过来,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哪个大臣敢在皇上面前说凤千瑜半句不是。
因为凤千瑜,是皇上手中的利刃。
谁敢动他,便是动了歪心思的乱臣贼子。
监国寮设立至今五年,打杀过朝中无数重臣,那个时候沈郁还在学堂读书,也曾听到过风言风语。
听说皇上极其宠信他,有次还在宴会上说他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笑称自己为万万岁,那么凤千瑜便是九千岁。
朝中大臣为巴结他,都尊称他为九千岁,慢慢地,所有人都习惯于这样称呼他,以至于忘了他原本的官职。
沈郁翻完史册,跟她以前知道的都差不多,她想了解一些具体的东西,可是翻遍了户部的史册,都翻不到那些。
尤其是关于九千岁的身世,史册上只记载了他是孤儿,十二岁入宫,从哪来,姓甚名谁,却是一概没有,甚至后面关于他的记载也是寥寥数语,根本不足以考据。
户部尚书廖乾深听到她在这里查史记,便过来问她查什么,听到沈郁说九千岁,他止不住地摇头,“那九千岁办的可是皇差,我这小小的户部怎么可能有他的史策?你手里拿的这些都是宫里传出的只言片语,算不得真,老臣估摸着,也就皇上的归档阁或许会有记载。”
皇上的归档阁,那可是只有执笔太监和皇上本人才能入的地方,沈郁哪看得到。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奇地询问廖乾深:“廖大人,你为官数十载,有没有见过九千岁的真容?”
廖乾深被她逗得乐了,赶紧给她补充了一下,“沈大人真爱说笑,那九千岁是皇上的人,除了皇上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别说是九千岁的真容了,便是九千岁本人,老臣也没见过几次。”
“这么神秘?”
廖乾深指了指天上,“见过他的人,八成都已经没了,要么流放苦地,要么抄家砍头。老臣也就在皇家祭祀的时候,远远看过他几次,那周身的气势,让人不敢再看第二眼。”
沈郁以前还觉得谣言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如今见廖大人都这样说,倒是让她糊涂了。
“宫里的宫女也说他嗜杀成性,可是我见过他两次,觉得他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
“哎哟,我的小祖宗哦。你是入朝时间晚,没赶上九千岁刚上位那两年,那叫一个惨绝人寰,朝中大臣别说是微词,便是在心里骂偷偷他一声都不敢。”
廖乾深想起当年那些事,仍然是心有余悸,“当年老臣我眼看着参了九千岁一本的尚书大人,被皇上当众打脸,拖下去杖毙的时候,心中那个滋味,恨不得没当这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