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似懂非懂地端着烛火离开,风一吹,烛火灭了,吓得她又尖叫了起来。沈郁揉着生疼的脑门,后半夜别说入睡了,想安静一会儿都难。
第二天去工部,沈郁又让车夫绕了一截,从隔壁苏府门前经过,还特意让马车慢一些,她躲在马车里,掀开车帘偷偷观察外边的情况。
酸菜打着哈欠,猫了她一眼,“小姐,你天天在这看,到底在看什么呢……”
沈郁没理她,看着苏府依旧大门紧闭,门口连个侍卫都没有,她拿不准他到底是不在苏府,还是说他彻底自暴自弃了。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若是他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还有人谁来替他爱惜……
她叹了一口气,放下了车帘。她又想起那日他钻进马车里,二话不说就塞给她五盒人参,每次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是会出现在她身边,现在他需要帮助了,而自己,又在哪?
酸菜似乎是悟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道:“小姐,既然你这么担心苏大人,何不进去看看?哪怕是关心两句,都是好的,这样苏大人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沈郁摇了摇头,又打开了自己的扇子,“风流成性”四个字已经有些淡墨了,她沉默的模样与之格格不入,似乎再也回不到当年。
“小姐,起风了。”
周边的树木都开始枯黄,掉落一地的枯叶,风一吹,只留下赤/裸裸的枝丫。
马车缓缓前行,刚走到金品阁,突然一阵颠簸,险些侧翻,车轮子不堪重负,掉了一个。沈郁撞到了额头,有些惊魂未定,还从来没遇到这么突然的情况。
酸菜扶着她爬出马车,一看到周围一群俞都子弟,中间站着曹行止和陈斌,突然之间就明白了,这是要强行留人呢。
沈郁也没落下阵仗,抬手行礼,“国公家的大公子,幸会幸会。”
曹行止笑了一下,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仰着下巴看她的模样分明是看不上她,“哟,这不是咱们的沈大人吗?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咱们楼上喝一杯?”
这鸿门宴,沈郁本来也没必要怕,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拒了,“不了,工部还有急事要处理,就不打扰各位公子雅兴了。”
旁边的陈斌就等着她这句话,“沈大人,我也是工部当差,算起来还比你大一职,你说,我怎么不知道工部这么忙啊?还是说沈大人不愿给曹大公子薄面,故意推脱。”
沈郁拢着袖子,笑嘻嘻地等着他说完,然后故作惊讶地“呀”了一声,“陈侍郎不知道吗?”
陈斌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知道什么?”
“陈侍郎真的不知道吗?”她睁大着眼睛,那模样要多吃惊,有多吃惊,“那日皇上秘密召见我等,安排事宜,六部皆在,章大人因为身体不适就派了我去旁听,听完再回去转述……陈侍郎真不知道?可陈侍郎应该知道呀……”
召见那事陈斌是知道的,因为只召见了朝中重臣和六部尚书,所以他并未多想,现在听了她的话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有关他撤职一事?他立马紧张了起来,“我该知道什么?”
“哟,看来章大人没告诉陈侍郎。”沈郁说到这里还叹了口气,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头,“既然章大人没说,那这事我就更不该说了,陈侍郎还是等着章大人怎么告诉你吧……”
她这话越说越玄乎,陈斌不能不往自己身上想,再联系上她与严树等人交好,完全将自己排除在外,想必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会不会皇上和章大人早就想免他的职了?沈郁或许只是一个契机?他越想越慌,那头沈郁已经拱手告辞了,潇洒离去,他紧张地望着曹行止,“曹大公子,您可一定要帮我……”
曹行止望着沈郁离去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探究些什么,“陈斌,你不觉得她像是在诈你吗?皇上怎么可能因为你的事,如此兴师动众?我觉得你既然想留在工部,对沈郁这人,不得不处理……”
陈斌听进了他的话,“我该怎么做?”
曹行止阴冷地笑了起来,他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拉拢她,如若不行,就除了她。”
陈斌有些慌张,“她、她可是……”
曹行止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轻声在他耳边道:“皇太后,气数将尽了……陈斌,你还在怕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第130章 驱鬼
隔天沈郁在府中休息, 正看着书,没看多久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嘈杂。她伸头一看,看到酸菜竟然真请了一个大师, 正在院子里看风水。
“酸菜, 你干什么?”
“小姐,我请了大师来帮咱们看看。你进去看你的书, 这事交给我, 你别管……”酸菜说着说着,就把她塞回去,关上了书房的窗户。
沈郁听着外边一阵敲打,装得有模有样,还隐隐传来念咒的声音, 又是点火, 又是喷水,最后还杀了一只公鸡, 弄得院子里到处都是血。
大师走后, 沈郁实在是没忍住,拉着酸菜的手说:“以后别搞这些东西了,吵闹得很。”
“奴婢也是为了小姐能睡好觉啊。”酸菜委屈地鼓着腮帮子, 眉头都拧了起来, “昨天我真看到黑影了,小姐, 有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就信我一次嘛……”
沈郁听得脑门有些生疼,算了算了,她说有就有吧, “那赶紧让人把院子里收拾一下,这血怎么弄得到处都是。”
“小姐,大师说了,至少要十二个时辰以后才能动祭坛,否则就会功亏一篑的。”
沈郁瞪着酸菜,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院子,那堆起的祭坛正对着她的房门,这晚上如何睡得着?
果不其然,晚上睡觉的时候又做了噩梦,这一次更真实,她清晰得感觉到有人坐在她床边,似乎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刀,寻思着怎么切下她的脑袋比较好,冰冷的手指碰到她的脖子,她一下子就吓醒了。
酸菜得知她又做了噩梦,觉得肯定是作法没到位,还要再去请一位大师。新来的大师也是一阵敲敲打打,在府里贴满了符咒,最后还杀了一只黑狗,把血满院子地撒。
沈郁扶墙,看着更加狼藉的院子,默默坐上马车去了工部,眼不见为净。最近一睁眼就是鸡血狗血的,她看得眼睛都有些花了,脑门疼。
大师连续来作法了几天,院子里就跟寺庙一样,又是贴符咒,又是挂铁铃铛。甚至每天还要来几个自荐的捉鬼大师,排着队驱鬼,沈郁看酸菜也折腾得够呛,于是开口:“要不,咱们就算了吧,我看府里也挺干净的……”
酸菜睁着黑呜呜的眼睛,“不行!只要小姐做一天的噩梦,我就要跟这只鬼斗争到底!”
沈郁默默放下了自己的手,虽然她觉得,自己可能比那只“鬼”去得更早。当天夜里,她躺在床上难得没有入睡,想了很多很多的事。冷风忽然袭来,钻进被窝里,有种透心的凉意,她赶紧闭上自己的眼睛,细数着那人的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
他停在了床边,看了她许久,那种沉甸甸的目光就像鬼压床一样有震慑力。而后他坐了下来,床边明显一沉,他扭头又看了她许久许久,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