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保命要紧。
另一边,同样被风吹散的余念归,没走出多远便遇上了落在附近的步清风。
其他弟子似乎都落在山谷各处了,一个一个去找太过鲁莽,他已放出了剑气,打算将所有人往海岸边引。
余念归的木灵根被火所克,幸而步清风修的是水灵根,延维剑亦属水相之剑,还能抵挡片刻。
在火海中跋涉许久,余念归饶是身怀灵心玦这等宝物,也有些受不住,也不知这是什么火,烧得她浑身火辣辣地疼。
“小,小师叔”她不愿给他添麻烦,硬是强撑了许久,终究是再迈不动一步了,拄着剑艰难地喘息,“要不你先走吧,兴许能快些找到渺渺他们我,我怕是得歇一会。”
步清风瞧见她烧得通红的脸,暗道不好,伸手一探,果真额头滚烫。
余念归头脑昏沉,一不留神便软倒下去,所幸被他及时扶住,才不至于跌在这处处野火的山道上。
步清风曾听闻这令丘山中谷乃东北风所起之处,万年之前天降神火,将此地草木悉数烧了个干净,只留下丛丛火焰,这世间风雨,再不敢降于此地。
他若非水灵根,金丹仙骨,只怕也挨不过去。
思忖一番后,他扣住了余念归的手腕,源源不断的水色灵气涌了过去,如清泉涤荡,刹那褪去了燥热。
余念归的脸色稍好些,连同肩上趴着的朏朏也多了几分生气,耷拉着眼,无力地呜咽一声。
“是我疏忽了,才让你们刚下山便落入如此险境。”看着眼前的天火,想到被那阵邪风吹得四散的弟子,下落不明的他的小师妹,步清风不免心生惭愧。
他既是掌门弟子,是这些人中的主心骨,却思虑不全,若是哪位弟子因此有个三长两短,他难辞其咎。
余念归的手腕也是一片滚烫,在他掌中倒像一团火,他只得扶着她继续往前走,将她留在这是绝不可能的。
又走了一段路,朏朏忽然叫了一声,二人抬起头,却见不远处站着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胭脂罗裙,牙白里襟,乌发高绾,只系了一条素绯纱,这眉眼却是极俏,颦笑明媚,眸光流转间,顾盼生辉。
这样娇艳的女子,便是站在烈火之侧,依旧难掩其锋芒。
她腰间悬着一柄细长的黑剑,灵气涌动,一时辨不出品阶。
似是觉察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那女子朝他们望了过来,眉眼一弯。
“呀,真是巧了,敢问是哪家仙君?”
余念归下意识地看了步清风一眼,无怪她多心,只是这等境况中忽然出现一个美貌女子,着实令人吃惊。
见她周身气息平和,步清风略一迟疑,答复了她:“在下是天虞山弟子,与师弟师妹不慎误入中谷,为风沙所害而走散,姑娘是何人,何以出现在此?”
他并未道出长生之血,到底是存了几分戒心,却见这女子倒是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
“哦?这令丘山的险恶,尚有些名气,误闯可真是太不小心了。”她不经意地瞥了余念归一眼,“这位姑娘修为尚浅,遭不住这谷中烈火焚心,再不快些出去,怕是要出人命的。”
她从怀中摸出一枚丹药,在步清风阻拦之前,塞进了余念归口中,呛得她直咳嗽。
“你给她吃了什么!”步清风脸色一变。
“小仙长放心。”她笑吟吟地瞧着他,“小女子本是一介散修,与家兄走散,才遇上二位,这丹药有清热解毒之效,能暂且护住她的心脉。”
闻言,他探了探余念归的伤势,确然比方才好转了些。
尽管还有些疑虑,他还是先道了声谢。
她微微一笑:“天虞山的弟子礼数还真周到。”
“听姑娘的口气,是晓得这令丘山凶险的,为何还要来此?”这儿可不是修身养性,问道纳灵的好去处。
她笑得云淡风轻,坦然至极:“为了寻长生之血啊。”
姑娘,你这也太没戒心了吧。
步清风尴尬地咳了一声:“姑娘寻那等虚无缥缈之物作甚?”
她唔了一唔,愁上心头:“同你们直言也无妨,家兄对长生之血执念颇深,若是找不着,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岂有此理!”余念归稍稍缓了会儿神,听在耳中,怒在心头,忍不住替她愤愤不平,“身为兄长,居然如此威胁妹妹,简直禽兽不如!”
何等恶霸,才能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行径!
“唉,兄长也是多年求而不得,时常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心病难医,我是他唯一的亲人,如何能不管。”说着,她背过身去,轻轻抹了下眼角。
如此,步清风也陷入了迟疑。
却听她又道:“既然你的师兄妹和我的兄长都走散了,不如一同找找吧,此地也不宜久留。”
余念归本就记挂着生死未卜的云渺渺,多个人帮忙自是再好不过,便询问步清风的意思。
步清风倒也没从这女子身上瞧出什么端倪来,再者将一个姑娘家留在这烈火熊熊的山谷中却着实不有失道义,迟疑片刻,还是决意带上她,继续往前走。
“敢问姑娘芳名。”余念归对方才她出手相救心存感激,既同时修道之人,相逢即是缘。
走在前头的红衣姑娘回过头来,似是犹豫了一下,旋即笑道:“唤我阿旌吧。”
这回没有走多久,忽然一阵罡风迎面而来,分开了他们眼前的火焰,生生辟出一条路来。
再抬眼看去,就见路的那头站着一红衣男子,眉目凌厉,莲华容姿,漆夜般的一双眼,倒映着金红色的火光,正疑惑地望着他们。
一只黑乌鸦在他头顶盘旋,似乎想要靠近,又颇为忌惮。
他腋下,正夹着快要断气的云渺渺,从瞧见自家师兄的那一瞬,她便伸出了颤抖的手,如秋风中的落叶,风雨中饱受摧残的火星。
步清风头一回从那双素来波澜不惊的眼中瞧出了委屈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