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仅仅为了走个过场,混混不知所谓地操办这后事。
她停了停,目光发沉。
“可,可这不过是一时的猜测,若那邪祟的目的真的是您可怎么办?”桑桑颇为忧虑她的安危,尽管那个念头荒谬得很,但万中之一的可能,它都不敢让她以身涉险,“便是您真的要去,不如等师兄他们回来同行吧”
“师兄他们朝城南去了,怕是来不及。”她虽已传音过去,但不知那妖物藏在何处,若是被截下,便是石沉大海。
“什么来不及?”桑桑不解。
“从令丘山到三危山,这邪祟真正想引来的,是追寻长生之血多年的魔尊。我们从三危山回到此处,至多不会逗留过一日。那场命案与这些人不同,怕是时机已到,杀人灭口。
我们那日若是没有入山,这邪祟多半早已下手,而今我等因此案与他们心生嫌隙,即使晓得这场局是冲着重黎来的,多半没有几人愿意前去相救,如此费尽心思布下的局,此时不下手,便再无机会。”
她看过太多人情冷暖,这等玩弄人心的手段着实高明,一步紧接一步,一环扣着一环,最后才将层层迷雾下的獠牙伸向自己的目标。
“以重魔尊的法力,何须您担心?”
“那邪祟既然敢布下这局,便定然有法子对付重黎,你可还记得将我困住的那个幻境?”她绕过送葬的队伍,继续往城西赶。
“虚梦千年?”桑桑也不由得一惊。
上古禁术,若无人打破,便是仙神都难逃困于其中,梦中千年,凡尘一瞬,要取重黎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脚下的步子愈发地急,最后竟是将寸情都召了出来。
桑桑一头雾水:“您不是挺讨厌魔尊的吗?”
它前几日还瞧见她在树下画了重黎的小人,拿着石头可劲儿抡呢。
眼见着雾气渐渐漫了过来,青天白日,肆无忌惮,看方向,是从西边来的。
她踏上寸情,眉头一皱。
“说不清,但不去觉得多半要后悔。”
另一边,重黎和霓旌已到城西,此处极是荒凉,附近不见人烟,杂草快有半人高,只望见一座破旧的宅院,门庭萧条,匾额掉下来,摔成了数块,散落在皴裂的石阶上。
薄雾氤氲,弥漫在宅院周围,一株枯柳,从断壁残垣中伸出。
“尊上,这里邪气很重。”霓旌谨慎地环顾四周,却并未看到什么可疑的身影。
重黎沉着脸,迈出一步:“进去看看。”
二人步入破宅,里头的景象比预想中要好些,灰尘厚重,蛛网盘踞,物什摆件儿却是没有挪动过,廊柱上的对联掉了色,斑斑驳驳,只依稀能看清几个字。
前庭中央,种了一株开满了湘色花朵的树,寒冬腊月,竟如春盛。
风拂来,乍暖还寒,寥落一树繁花,暖香扑面。
霓旌感到一阵恍惚,忙定心神,正欲回头提醒重黎,身侧却只剩一片落花。
庭院陡然静了下来,她四处张望,然重黎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竟连一点气息都寻不着了。
花香渐冷,雾气不知何时已布满了前庭,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地回过头。
身后满树芳华,雾色迷蒙,扬起一抹如雪的衣袂。
此时的重黎发现自己依旧站在树下,身旁的霓旌却已不在,不耐地唤了两声,竟连气息都感觉不到。
他这护法收来也有百年了,诚然其间也有诸多不靠谱乃至好几回他都想直接掐死她的往事,但这么一声不吭就撇下他的情况却还是头一回。
发现人不见的那一瞬间,他头一个想法便是近来过于放纵,自家护法又五行缺揍了。
但四下转了一圈后,却愈发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雾,缓缓从眼前飘过,似乎与方才并无不同,但这风,却忽然暖了起来。
仿佛冬去春来,万物舒展,甚至听到了几声清脆的鸟鸣。
不知何时放了晴,天井碧空如洗,他再度回到前庭,却又仿佛走进了另一座庭院。
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一树黄花。
如墨的枝干,雪青的花。
淡香徐徐,裹挟着早春的露水,清新怡人。
那是他最讨厌的树。
天虞山的挽香玲珑。
他不知为何这树会出现在这,谨慎地在树下走了半圈,却在另一边望见一道背影。
荼白的翟衣,曳地三尺长,以祥云为纹,火树为花,双臂缠着一双赤金的臂箍,翠石为缀,细看竟是瑶碧,细软的乌发纤长,只用一根绯色的纱绸束着,葱白的指,轻轻托起一盏清茶,树上的紫花,无声地落在她杯中。
她似是听到脚步声,终于侧过身来,回头望着他。
展眉一笑,似顾盼生辉。
倒是比寻常女子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英气。
她眉间生一簇金火纹样,如九天神祗,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匍匐于她脚下。
却见她眉头忽皱,似是不悦,又不仅仅是如此。
“臭小子,怎么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