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谓它从何而来,最后落在本尊手里便可。”
她淡淡一笑:“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上古神境,只存于口耳相传的秘闻中,便是撇开宝物,也教人心驰神往。属下与尊上自是,只有区区百来年的眼界,对这等事还是很感兴趣的。”
她顿了顿,冲他一笑。
“听遥岑说,他进崇吾宫之前,您就是崇吾宫之主了,您活了这样久,不知可有见过全盛之时的昆仑山?”
重黎斜了她一眼,不以为意:“本尊日子过久了,去的地方数不胜数,如何记得请?”
昆仑山?
他思索了一番,似乎并无印象。
霓旌一脸叹惋,笑道:“那倒真是可惜了,传闻中的昆仑山,峰峦万仞,崖藏青松,春归万灵来朝,秋去山河长青,云上神宫,巍峨壮丽,可见凤唳九天,五彩神鸾引吭高歌,山前朝雾如潮涨潮落,与碧天争明,乃是这四海八荒都甚是憧憬之处。”
她说得兴致盎然,眼中难得有了几分真心的神采。
听着她絮絮叨叨,那天地仙境,仿佛也如画卷,在他眼前一一展开。
朝雾花,幻虚境,昆仑之巅。
竟栩栩如生地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恍惚之间,似是近在眼前。
那飞檐下的金铃细碎作响,坠着红绸随风而飞。
有个人,站在那,静静地望着云卷云舒。
“说来也巧。”她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不知尊上可有听说过,传闻昆仑虚境中,有着一座神宫,乃是四灵之首,朱雀上神的居处,其名倒与那小丫头有些相似,唤作云渺宫。这应是有趣的巧合了。”
重黎白了她一眼:“就你们女人家想得多,世间凡人那样多,那些个唤作张三李四的遍地走,一个云渺渺又有何奇怪,难不成她的爹娘是照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给她起的名儿。”
诚然早早晓得自家尊上不会说话,但当头一盆冷水,霓旌还是不免有些尴尬。
“属下这不是随口一说嘛不过咱们若是要走,您打算怎么处置刚收的部下啊?”
重黎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她口中“刚收的部下”是谁:“自然不会带着她。本尊留着她是让她回天虞山监视的,带在身边供起来不成?”
“话是这么说只是天虞山上下算上长老都快千余弟子了,您要那丫头片子监视谁啊?”
“她师父啊。”重黎一眼扫过来。
“哈?”这话可着实令她脑子都僵着了。
只听他皱着眉道:“那怂包说她拜了个师父,平日里不是发呆就是看书,记性差夜里还梦游,连自个儿徒弟都能转头就忘,着实不上道儿,依本尊之见,多半是个痴呆。”
这说的和她想的是同一个人吗?
“既然都痴呆了,您还费这劲儿干嘛?”她百思不得其解。
重黎冷笑一声:“你懂什么,本尊倒要看看天虞山近来都堕落成什么样儿了,连这等杂碎都有资格收徒。本尊要提溜着这废物,好好嘲笑一下长潋那老东西,养出的都是什么不成器的玩意儿!这仙门世风日下,成为本尊的手下败将不过是早晚之事!”
只消一想到长潋那厮无言以对的样子,他这心情似乎也跟着愉悦起来。
她仿佛听到了尊上心里的狂笑。
罢了罢了,尊上高兴就好。
未免坏了这难得的氛围,她毅然决然地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实话咽了回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药不可乱吃
与此同时,屋檐下却正是云渺渺歇息的屋子,半开的窗台上,蹲着一只其貌不扬的黑乌鸦,将屋顶上的“闲言碎语”尽收耳中,听到最后,它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听听,听听,逆鳞都拔了,居然只是想提着人家不中用的弟子去嘲笑掌门,简直不像话!
看到他将逆鳞给了它主上时,的确在它意料之外,这会儿听到他的真心话,那点犹豫便都气到荡然无存了。
主上刚睡踏实,可不能让这臭小子再给吵醒了,它暗中布了道结界,将床榻四周围了一圈,阻隔了嘈杂。
它站在窗边静静地望着远处的雾气,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妖物已退走,这雾气应当随之散去才是,可几个时辰过去了,莫说散去,反倒又有聚集之势。
之前随主上在雾中走了几回,也没有从其中感觉到妖气,妖物应当没有折返回来,如此一来,倒是怪了
它曾在三危山中,觉察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从山中回来之后,这股气息又出现在镇子里。那妖物来得蹊跷,在城西看到它变成主上的模样刺杀重黎时,那浊气,便令它心生不祥,却又不敢确信,便暗中给那位地府主君传了个信儿。
酆都地脉遍布人间,若是平日里,他早该出现在这,可这次,它传了三回的音,却是毫无反应。
这座镇子,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既无人离开,也无人进来。
它回头看了眼云渺渺,权衡再三,留下了一道护身的禁制,振羽飞向镇子边缘。
漆黑的身影避开凡人耳目,没入雾中,立时迷住了眼,这样浓的雾,镇中百姓却似是什么都不曾看见,来来往往,一切如常,甚至连一句质疑都无。
它不禁怀疑这雾难不成只有身怀法力之人才能看到,可切身体悟,却又不像是什么障眼法。
这雾中湿气,落在它羽毛上,顿时化为露水,丝丝缕缕的凉意,渗入皮肉,与寻常山雾无异。
可它朝着一个方向飞了许久,最后仍旧回到了镇中。
眼前的人群熙熙攘攘,街头巷尾的吆喝耍趣,也一如往常。
入夜后,行人渐渐散去,它站在镇口柳树上看了许久,直到最后一间铺子也插上了门,方才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