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风雪终会渐渐小去,届时那些厉鬼定会顺着活人的气息追来,就他眼下的法力,一人还能逃,再多带一人就
“云渺渺。”他上前晃了晃她,眉头紧皱,“你再不醒醒,本尊就把你扔在这了,云渺渺!”
然而她毫无反应,只剩身子愈发冰冷,继续待下去,即便逃过了那些厉鬼的追杀,她也将活活冻死在这。
许是他法力大不如前,施加在她身上的法术也微弱不少,他一低头,便能看见她额间的玄色逆鳞。
他倒是没有告诉过这怂包,之所以说她得到的是最好的信物,是因为逆鳞与他,时时相连,便是相隔千里,只需唤他一声,无论她身在何处,他都能在瞬息间赶到。
遥岑的青光戟和霓旌的九思哪里能与之相提并论,偏偏碰上个不识货的傻子。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脸,已经冷得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温度了。
便是已经昏过去了,还是浑身打哆嗦,无论他如何抱着,去暖她的手,都再没有用。
他看着自己的手,试图凝聚龙族的真气,却也只能凝出烛火大小的一团,这点灵泽,或许能护着他一人闯出这十八层地狱
耳边寒风呼啸,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咬咬牙:“算是本尊当年在白辛城欠你的,今日还!”
他合上双眼,周身水光涌动,龙角与龙尾散发出明丽的光辉,硬是顶着施加在他身上的禁制与撕心的痛楚,眉眼舒展,长发散落,逼着自己变回了原样。
“咳咳!”一阵甜腥涌上,没来得及捂住嘴,便吐了一口浊血。
落在积雪上,如山花欲染。
饶是他心有不服,也不得不承认那道该死的符相当厉害。
他翻转掌心,将水色灵泽打入云渺渺心口,
霎时,温润的灵泽阻挡住了所有风雪与寒意,将她严严实实地裹在其中,他换上了里襟,依旧用外袍罩住了她,而后俯下身,将人搁在背上,朝着罡风起源之处一步步走去。
背上的人很轻,若是不抓紧些,总觉得她随时会被这儿的风掀出去。
重的,是他自身。
诚然他逼出了龙族命脉上的那点元气,恢复原状,但终究是勉为其难,那符的效力仍在,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头顶,令他举步维艰。
风雪迎面砸来,全由他一人受着,这条路,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
他越是喘息,越是觉得疼痛难忍,在桥上忽然而起的疼痛再度涌起,如锋利的刀刃活剐着他的心肺,虽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了,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肺腑皴裂,每走一步,都要强忍着咳血的冲动。
“什么破符,等老子出去给你撕个稀巴烂!咳咳咳!”
咽不下的血一滴一滴地砸在雪原上,转眼被掩埋在一片霜白下。
背上的人枕着他的肩,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消瘦苍白的手耷拉着,腕上捆仙绳金光微弱。
他背着她翻过陡峭的冰山,万年的寒冰冻僵了他的双手,刺骨的寒意渗入骨血,他终于晓得这儿究竟冷成什么样。
山的另一头,狂风暴雪,万年不歇,目之所及,皆是昏暗一片。
更远处,冰山无数,又见山花欲染,乱红如雨,与这雪原生生辟作两端。
此情此景,震撼人心,却又从中生出些别的念头。
佩环伶仃,孤酒三坛。
花中酒不醉,月下人不归。
隐约却又毫无迟疑的,只是觉得这个地方,这条路,他曾走过。
踏过山河瘦落,冰原千里,梦里青丝染霜,恰似人间雪满头,破碎的剑,含泪的笑,从他眼前坠落下去。
曾有一人心似璞玉,如青云之巅白月光,能拂去凛冬,望见星河长明的绮丽。
她最后的话,仅仅是一句
阿黎,别看我。
一瞬的恍惚,他险些从悬崖上坠下去,稳住身子后,他咬咬牙,背着云渺渺朝那寒冷的深渊走去。
他道不出为何,只觉得应当走下去。
步入深渊的刹那,风雪骤停,眼前出现了岔路,一条通往第七层刀山地狱,另一条,则是向着更深处的油锅地狱而去的。
浑身痛得厉害,脑海中的念头却始终没有褪去,他转过身,毅然朝着地狱更深处走去。
油锅地狱异常灼热,扑面而来的热浪仿佛都要将人生炸油烹,于龙族而言,颇为不好受。
心肺的痛楚传到了背上,如鞭笞之刑,狠狠抽打,他能感觉到撕裂的刺痛,似是有什么东西,正不顾一切地想从他体内冲出去。
除了忍耐,暂且别无他法。
觊觎活人血肉与灵气的恶鬼蜂拥而上,一道银光闪过,他手里的长剑寒光凛凛,毫不客气地劈了下去!
“滚!”
他的眼神仿佛要吃人的恶兽,龙族的妖性与生俱来,还不想魂飞魄散的鬼魂仓皇而逃,根本无暇顾及他是否还有气力挥出第二剑。
从油锅地狱到石磨地狱,这条路仿佛已经根深蒂固地刻在了他脑海中,似是被这股灼热烧得有些神志不清,竟有种从前他也曾这样背着谁,不顾一切地闯过这十八层地狱的错觉
他掂了掂背上的人,确认她还在,才稍稍安了心。
“云渺渺,我今日吃这么大一亏救你,你要是敢咽气,老子下十八层地狱也给你揪上来打一顿听见没有!”他恶狠狠的警告,也不晓得她是否能听见,便一厢情愿地当她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