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她身形瘦削,劲儿可不小,便是猝不及防之下中了招,重黎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脖子险些被她拧下来。
他怒目圆睁,手中还攥着方才要展开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竟是两床被子。
她眉头一拧:“你什么意思?送被子?”
将她们软禁在这间空荡荡的屋子里,任主上带着伤冷到发抖,她还没去找他算账,他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重黎惊愕地望着她,目露疑惑:“你是那只乌鸦精?”
闻言,她眼中火气更甚:“臭小子你跟谁装蒜呢,我变成乌鸦的时候你认不出,这般模样还要装傻充愣吗!”
劈头盖脸的质问,重黎不由得愣了愣,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蓝衣女子。
细眉秀目,丹唇朱映,一双眼瞳泛着翡翠般莹润的碧色,眼角勾勒着绮丽的银蓝花钿,碎光点点,昳丽明艳,臂上三圈金钏,腰间银铃锒铛,丝绦绾发,青珠坠额间,仿佛集天地之灵于一身,靠近些,便觉心旷神怡。
掐着他咽喉的纤纤玉手露着半截利爪,扣住了他的血脉,只消他敢轻举妄动,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刺下去。
眼前的袖口绣着栩栩如生的白羽,晃动之时,似是随时会振羽而起的飞鸟。
他再三思量,却仍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她。
似是看出他眼中的疑惑并非装模作样,桑桑有了一丝动摇。
“你当真认不出我?”
重黎眉头紧锁:“本尊没见过你这幅样子,但你若真是那只乌鸦精,倒是在本尊意料之外。”
他不止一次暗中试探过那只黑乌鸦,但无论多少次,都仅仅只有数百年的法力。
百年修为的灵兽能口吐人言,已是十分难得了。
平日里瞧着黑漆漆一小团,今日被他撞破的,恐怕才是它的真容。
居然还能化为人形,方才瞧着还有几分凤凰的影子,这怂包到底召出了个什么?
“你休要诓我!”桑桑还是不相信,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将他拽过来,仔细看他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那双漆夜般的眼倒映着她现如今的模样,却没有丝毫波澜,她忽然就慌了。
“你搞什么名堂!重黎,你再装我可不客气了。”
重黎始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眸色渐深:“你再不松手,本尊才要把你打回原形。”
说着,英招剑已经出现在他手中。
她吃了一惊,到底还是有所忌惮,退后一步,放开了他。
“你当真不记得我?”她再次发问。
重黎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本尊怎么会不记得你。”
她一怔。
他冷笑着道出了后半句:“你这乌鸦精倒是藏得深,本尊居然一直没瞧出来,你还留有余力。”
此话一出,桑桑顿时僵住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上前,一把按住了他握着剑的手,速度之快,饶是重黎都没能反应过来,她的灵识便探了进来。
似一道清流灌入四肢百骸,不过瞬息间,便消失了。
他吃了一惊,抬手挥剑,却被她避了开。
她望着他的颜色,忽然从恼怒与戒备,变成了震惊与错愕。
“你的法力怎么弱了这么多?”
她一直疑惑凭他的法力,怎么可能在手持英招剑的情况下,屡次被长潋所伤,探过之后才晓得,他眼下的法力,还不及从前的一半。
许是他瞧着从来都是理直气壮,偌大魔界,竟无一人察觉。
重黎没想到她会如此大胆,眨眼便探出了他隐瞒多年之事,个中缘由他全然记不起,似是从二十年前他带着一身莫名其妙的伤来到白辛城后,法力便大不如前。
此事他不曾告诉任何人,这死鸟怎么一下就察觉到了。
“你怎知本尊从前法力如何?”
“废话!我怎么可能不知”她咬着牙,不知是气还是急,“你到底去过哪里,记忆也是那时候丢失的吗?你不记得我,你可还记得主上?”
他眉头一皱,看向躺在榻上的云渺渺:“你说她?莫名其妙,本尊痴呆了不成,自己带回来的人都能忘?”
“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桑桑挫败直扶额,再看向他,似是已经确信了什么,目光复杂,“怎么会这样,这我可没想到啊”
她试图再探一遍,却被他躲了开。
“你到底想做甚?”他觉察到她意犹未尽,却并不打算任她为所欲为下去,不过从她的反应来看,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桑桑目光凝重地望着他,犹豫再三,才开了口:“你的记忆,被封起来了,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劲的?”
他略一迟疑,觉得此事并没有什么可遮掩的:“二十年前,怎么。”
“可还记得你那时去过何处?”
“北海,白辛城这之前好像还去过别的地方,但记不起了。”他的记忆,便是在这断开的。
能记得崇吾宫的种种,却总觉得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