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不容置否的口吻,简直让人头皮发麻,恰好想起自己还是个重伤在身之人,她属实不想喝那碗安胎药,索性豁出去似的一歪,装作失去了意识。
她装昏的功夫,连步清风都给吓得手忙脚乱过,霓旌顿时变了脸色,桑桑更是心急火燎地喊了声“主上”。
本想着倒在霓旌身上,这位魔族护法不晓得是何缘故,对她有几分偏袒之意,兴许就这么算了。
然最后一头栽进的怀,却弥漫着好闻的海棠花香。
霓旌错愕地望着突然一步跨到她面前,在她抬手之前就接住了这姑娘的重黎,一手端着药,一手托着人,气定神闲,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再装,就直接撬开嘴灌下去。”
这话听起来可不像在说笑。
她眯着眼,朝他瞄了瞄,他就跟早有预料似的,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那眼神,吓得人生生一抖。
她尴尬地站起来,咳了一声。
“没站稳。”
他已经拿起了勺子,将浑浊的药汁递到她嘴边,沉着脸,她退后一步,便会被无愧拉回来。
“喝。”他又说了一遍。
看着眼前这勺药,她僵硬地抿了抿唇。
勺子不大,恰好一口的量,她试探着伸头啜了一口,登时苦得皱起了眉,如此难喝的味道,再来一口,她都得吐出来。
可眼前这祖宗,显然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喝完一勺,再舀一,压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突然有些后悔,为何方才不顺着霓旌的意思,将这碗药一口闷,兴许还好受些。
桑桑看着她艰难地喝那碗药,属实惨不忍睹,它晓得那药都是好东西,对她的伤势也多有裨益,一时间拦也不是,干看着也不是。
一旁的霓旌更是不知从何说起,还是头一回见喂药喂得活像是严刑逼供似的。
才喝了小半碗,云渺渺实在受不住,捂着嘴背过去干呕起来。
这些年为了她的修为和底子,师父师兄也弄过一些药让她和,但如此苦涩还不得不一勺一勺喝下去的,却是头一回。
重黎放下了碗,白瓷磕在案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而后,他走进了内殿,没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一包东西。
拆了一瞧,竟是一包蜜饯。
他将蜜饯摊开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又端起了那碗药,冷着脸继续喂。
“三口一枚,喝药。”
她没来及问一句他哪儿弄来的蜜饯,这崇吾宫中怎么会有蜜饯,那又苦又难闻的汤汁又递到了嘴边。
本想用烫口拖延,他早已抢先一步,都吹成温的了。
见赖账没戏,她认命地一口一口喝着药,就着蜜饯过口,总算是忍到了最后一口。
霓旌提心吊胆地从他手中接了空碗,属实佩服这丫头居然真能喝完。
云渺渺此时含着蜜饯,还觉着苦得脑仁疼,眼前的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冷哼了一声。
僵持之际,遥岑忽然来报,凫丽山山主突然折返,已经到殿外了。
说着,人已经走了进来。
“这是做什么呢?唷,谁把灯都打翻了?”
一笑间,占尽风流,崇吾宫上下,似乎也随之亮上几分。
重黎眉头一拧:“老狐狸,这就从东海回来了?”
颍川对上他的眼,忽然一怔,迟疑了片刻,转而一笑:“哪里,我还没踏入东海呢,便突然收到敖广那老龙让虾兵递来的传书,说是那小青龙的病突然好转了,无甚大事,就不劳我跑一趟了。这不,还送了俩东海明珠作赔礼,我也用不上,就留在你的崇吾宫照个路吧。”
说罢,便摸出两枚明珠来,如此稀罕的宝物,也随手丢给了他。
颍川的目光落在他身旁那个还沉浸在那股苦渣味儿的白衣小姑娘身上,若是没瞧错,这应当是天虞山的衣服吧。
南海上那帮弟子,与他们掌门一窝一个样儿,都是一身的白,远远瞧过去,雪似的一片,天虞山弟子初出茅庐历练时,他还同重黎笑过,瞧着活像赶了一群白鹅下山。
不过这小姑娘
望着那双桃花眼,他眼中忽然闪过一抹笑意。
“哦哟,才一两日光景,我在东海边打了个弯儿的工夫,你就连魂胎都有了?”
重黎没想同他解释什么,不如说他自个儿还没全弄明白。
云渺渺却被他盯得有些发毛。
上回是隔着一道门偷看了几眼,凫丽山山主,天地间第一只蠪蛭兽,果真名不虚传,美貌无双,世间独一,离得近了,都让人心生恍惚。
“这魂胎可不是说怀上就能怀上的啊”颍川语重心长道。
重黎不由好笑:“说得你很懂似的。”
“我当然懂。”他笑吟吟道,“我家莳萝,就是魂胎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