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又明媚,像是拨开霜雪的轻风,在他眼前卸去了防备的刺,真切却又不免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她会对他笑?
她原来是会对他笑的
明明从前费尽千辛万苦,无数不择手段,才能换到那么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他都要疯了,才终于见她高兴一回。
居然这么容易就得到的吗?
他一口气堵在了嗓子里,好一会儿都没想起该如何呼吸,本打算丢到她面前的令牌,终究还是塞回了袖中。
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呢?
像是一只孩童的手,轻轻软软地捏住了他的心肺,是疼的,更多的,却是说不出的委屈。
就好像这数千年,所有尖锐的刺,都扎在他身上,而她只要一个笑容,便能将它们都拔个干净。
就是如此地没出息,连火都发不出来。
“听霓旌说您受伤了?”云渺渺想起前些日子听说的事,想来应是锁天塔被破,塔中妖魔逃出,费了他不少工夫。
闻言,重黎倒是愣了愣。
受伤?霓旌是这么跟她说的?
诚然这几日与那相柳合力封补锁天塔是费事儿了些,但那些个已经被关押了千年之久的妖魔鬼魅在英招剑面前属实算不上棵葱,若说他这几日受的伤,应当是
他垂眸瞥了眼指尖的小口子,又不露声色地收回目光,复又看向她。
被玉石划伤,也的确破皮了。
按凡人的话来说,只要破了皮就应当就算伤了。
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有理有据。
云渺渺面色微诧,上下打量了一圈,他总穿一身漆黑,以至于连哪儿有血都瞧不清。
“伤哪儿了?”她脱口便问,问完倒是觉得有些多此一举。
怎么说也是一介帝君,这不还有精神闯到映华宫来给她甩脸子么,管个什么劲儿啊
重黎僵了僵,迟疑片刻,支吾道:“内伤,看不出来。”
他沉着脸的样子,让她想起那晚他浑身发凉几乎昏过去的场面,顿时心头一咯噔,未曾细想,手先伸了出去,按住了他的额头。
重黎猛然一怔,错愕地瞪着她:“你,你作甚?”
手是凉的,还没有他额头来得暖,冷得他一激灵。
云渺渺也极快地收回了手,略一犹豫:“没什么”
瞧着应当不是旧伤复发。
不过碰一下,这祖宗反应倒是大,真就气到这个地步了?
她狐疑地瞥去一眼,总觉得他脸色更臭了
脑海中不由得再次浮现出他在崇吾宫对她说的那些威吓的话,便是受了伤的魔尊,想必也有余力杀人吧。
这口气若不让他撒出来,迟早闹出大乱子
她忽然陷入沉默,重黎皱了皱眉。
之前那一鞭打得够狠,看来伤是好得差不多了,长潋那厮总不会舍不得给她用药。
不过她这是什么反应?嫌簪子粘得不好?还是觉得他伤得不够重?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精明了数千年,突然觉得平日里琢磨得透彻的妖魔鬼怪的心思,都没有她难猜。
他的目光落在她腕上,三圈金钏,光泽莹莹,似是蓄势待发,脑海中尽是这玩意儿抽在身上的痛。
他抬起了手,深吸一口气。
你的不染,是长潋给的吗。
抬眼望见的,却是她略显犹豫的眼神。
“您要不要种种花?”
重三岁:来来来,谁来告诉本尊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本尊重重有赏!
第二百八十四章 :这样也算重逢吗
映华宫之北,九天悬瀑流淌而下之处,自成水榭,红莲夜而不谢,亭亭莲叶,随风而舞。
便是深冬,在这灵气鼎盛的天虞山主峰,也依旧有着温暖如春的景致。
池边青石上,整整齐齐的搁着一叠衣衫,素白如雪的锦缎,栩栩如生的流云暗纹,轻纱罩衫,还有一顶白玉发冠。
卧在草木间的巨兽被枝叶扫了鼻尖儿,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摇头摆脑,又翻身睡去。
耳边传来水声,晚风吹开莲叶,垂下一缕湿漉的青丝。
远处传来微不可查的簌簌声,一道红影悄无声息地蹲在了石头后,手中的伞化为无形,隐没在夜幕中,一双明亮的眼,远远观望着池塘中的人。
轻云过空,遮蔽了星辰,倒显得月色更为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