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潜心思索,忽然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低头看去,臂弯里的人正撩着他的袖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
诚然从前好像也有过类似的一幕,但那会儿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当个孩子在撒娇也并无不可。
然百年过去,当初不谙世事的孩子已然长开,容颜停驻于风华正茂的年纪,一笑,便轻易染上俏丽的妩媚,不得不承认,确实颇为好看。
他捏紧了手中笔:“作甚?”
她目光晶亮,如三月春华,忽然乖巧了许多:“师父不赶我走啊?”
喀。
笔裂的声响。
突如其来的一声“师父”,令长潋脑中一懵。
她攥着他的衣袂,笑弯了眼:“哟,原来长潋上仙吃这套啊。”
仿佛一瞬惊醒,长潋的脸色顿时沉了沉:“起来。”
“不起。”她扭头抱住了他的腰,这豆腐吃得半点不客气。
长潋咬咬牙,想掰开她的胳膊,刚一使劲儿就听怀里传来闷声闷气的一阵嚎。
“长潋上仙打人啦!”
“你!”他顿时面色铁青,“你胡说什么!我何时打你,还不速速起来!成何体统!”
四下无人,她愈发有恃无恐,猛一使劲儿,险些将他摁在地上。
“阿旌!”长潋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撑住身子,另一只手抱着她,以免她胡闹下去都得摔着。
一声“阿旌”,怀里的人忽然就不动了,抱着他的腰,像是僵住了。
他一愣,不解地看向她。
沉默良久,只听怀中传来闷声闷气的一句:“好久没听你唤我阿旌了,师父,能不能再唤一次?”
忽然温软下来的声音令长潋有些无所适从,心中恼怒也被瞬间浇熄,目光柔和下来,终是叹了口气,唤了声“阿旌”。
静默中,猝不及防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笑,而后愈演愈烈,方才还可怜兮兮的女子肩膀都抖了起来,抬起头,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还真吃这套啊!”
长潋的脸色陡然一黑,额上的青筋也跟着蹦了起来,一把将她从身上撕下来,按在了案边。
霓旌吃了一惊,正要笑他这就气着了,忽然望见他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浊气,顿时皱起了眉,也顾不得自己还被压着,抬手捧住他的脸。
“别动!”
然而那道浊气不过转瞬即逝,倒像是她看花了眼。
长潋怒上心头,冷不丁见她神色凝重,猝然僵住,而后便回过神来,当即往后退了两步。
不知为何,方才那一瞬,总觉得这副身子似乎不是他的
霓旌狐疑地打量着他,可这回无论是喊“上仙”还是“师父”,好像都没什么效用了。
长潋的脸色很是难看,突然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道:“你出去吧。”
毫无征兆的逐客令,霓旌心中生疑,想开口,他已然背过身去。
沉默片刻,她转身出了侧殿,踏出门槛前,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窗下白衣微曳,烛火清冷,就像她当年决意离开天虞山时,看他的最后一眼。
第三百零三章 :朱雀的尸身
走出侧殿后,她依旧思索着方才一瞬即逝的那缕浊气。
天虞山灵泽充沛,修行之人所凝聚的皆是天地灵气,就连寻常弟子都气息纯澈,自不必说一派掌门。
好歹曾是师徒,她对长潋的气息最是熟悉,他身上断然不可能藏有秽浊,那是只有将要堕魔之人才会出现的东西,他为何会
她忽然一顿,回身看向一旁的松木:“谁?!”
沉寂须臾,云渺渺从树后走出,定神望着她。
霓旌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
她顿了顿,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杯盏,道:“来给师父送茶,刚刚不小心听见了。”
她面露尴尬,眼神中多了几分犹豫。
霓旌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茶盏,心安理得地喝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这小丫头瞧着老实,心里灵精得很啊。”
云渺渺干笑:“也及不上你胆大,连我师父都敢戏弄。”
霓旌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拉着她往回走,一脸志得意满,丝毫不见心虚和羞赧:“我可是魔头,有什么不敢的?你们这些仙门中人啊,就是刻板,心里有事儿非得憋着,自在些不好吗?你瞧,我这不也没被你师父一剑劈死么?”
云渺渺不由汗颜:“师父怎会对自己的徒儿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