愕然瞬息,他定了定神。
“本尊怀疑你作甚,傻子似的”
闻言,那双眼眸中倏忽荡开层层波澜,烟云般的雾散尽了,随之涌出的,是温柔的,绚丽如烟火的笑意。
“嗯,够了。”
滚烫的星河,都盛进她眼中,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温热。
她说,“这就足够了呀。”
即便不曾说出口,即便的确觉得争辩是无用的,且为此说服了自己再忍耐些时日,待查明真相,就万事大吉。
可她依旧是活生生的人,会疼,会冷,也会有难受到想发脾气的时候,怎么会不觉得委屈?
忍耐,是她一直以来切身领悟到的处世之法。
在不夜天待久了,不惹事,少说话,才是活得长久的秘诀。
但那个时候,若能有人说一句信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应当会高兴得不得了吧。
重黎望着那笑容,仿佛有一口灼热的气悬在了嗓子眼儿。
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有对他这笑过吗?
想看她笑,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吗?
若是如此,那他之前费尽心思做的那些麻烦事儿,到底有何意义?
“您不回崇吾宫没关系吗?”她忽然话锋一转。
重黎皱了皱眉:“怎么?”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您还能念着往日同门之谊,留在天虞山帮师父隐瞒伤势,的确不胜感激,但魔界想来也不可无主吧。”
“本尊同他可没什么同门之谊,顶多给他收个尸,算仁至义尽了”重黎没好气地反驳。
云渺渺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曾点破他在长潋昏过去的时候,给他渡灵的事。
“话虽如此,您在崇吾宫那边,还有记挂吧,比如余鸢姑娘,她的伤,不是要时时留心吗?”
没料到她会在这时提起余鸢,他愣了几息,再开口显然没有那么理直气壮的势头了。
“丹乐宫那边本尊留了人照顾,若有什么事,遥岑也会传信与本尊知晓”
果然是软肋啊。
听他说实话,她反倒觉得舒了口气,心平气和了不少:“您不必觉得为难,虽说师父这边状况不太好,但说到底此事算是有求于您的,若有一日魔界,亦或是余鸢姑娘有什么紧要之时,您可随时离开,不必有所顾虑。虽说没什么过人之处,但我也是天虞山弟子,总会有法子应付过去的。”
第三百六十二章 :我很想你
与此同时,霓旌端着一碗药走向长潋的寝殿,许是被药味儿熏久了,额角一跳一跳地抽疼,这帖药她熬了好几个时辰,能想到的养神补元的法子,这几日其实几乎都试过了,但长潋的伤势,依旧反反复复。
她隐隐觉察到几分古怪之处,但又不知从何说起,细细思量长潋当日说过的话。
旧伤复发?什么旧伤是如此形状,又是何人有这等本事给他留下如此重伤?
这样下去,怕是非闭关修养不可了
偏偏那邪祟还未找到,这节骨眼儿上,怎么这么巧?
她惴惴不安地端着要推开房门,面色转眼恢复如常,可将药端入内殿时,却发现榻上空无一人。
她心头一紧,顿觉头皮发麻,放下药赶忙出去找。
这个时辰,四周都暗了下来,映华宫中灯盏不多,入夜后几乎处处都是昏暗而幽静的。
以长潋的伤势,应是不能走远,她提着灯笼,将附近的屋子和亭台都寻了一遍,想喊,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称呼才好。
是长潋上仙,天虞掌门?还是师父?
她甩了甩头,将这些令人烦躁的事暂且抛诸脑后。
先找到人再说吧
这个时候,她竟然会想起渺渺那丫头说的话。
我师父虽说是天虞山第一名景,但上了年纪,记性不好,不爱说话,还有隔三差五夜半梦游的习惯。
梦游
啧,那毛病不是早给他治好了吗?
这个时辰不便叫嚷,她忐忑不安地寻了许久,最终在梵音水榭外一株青松下望见了那道荼白的身影。
他静静地坐在那儿,双眸半合,似是没有什么神采,月光落在他肩上,泛出清清冷冷的光华,雾气一般,颇为不真实。
苍白的面容,没有几分血色的唇,像是幻术变出的蜃楼,总觉得一阵风过后,就会消散。
毛茸茸的白色巨兽安静地伏在他脚边,似乎早已对此司空见惯,耐心地等着他起身。
青松之下,仿若玉雕,冰洁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