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如此,那双眼中的固执却一如既往的教人头疼。
她蹲下身,仰起脸凝视着他苍白的面色。
“你已经知道那邪祟的身份了是不是?”
长潋咳得眼窝发红,迎上她的目光,倏忽一僵。
这等反应,与默认无异。
“那日你与尊上在后殿谈话,可是在商议此事?你与尊上都认得那邪祟是不是?”她再度发问,誓要堵得他哑口无言。
长潋不予作答,刚想收回手,却被她一把拉住,掰开紧握的手指,看到了藏在掌心的一滩血色,顿时面色一沉。
“都病成这样了,同我说句实话怎么难为你了!”
她不由分说地摁住他的胳膊,探他的脉象,吃了这么多药,非但没有好转,居然又严重了几分!
趁着她震惊之际,长潋默默推开她的手,不愿再让她探下去。
“陈年旧伤,总要费些工夫的,先查明眼下发生的事再说吧”他还是这般说辞,与那晚如出一辙。
可霓旌是不会再信这鬼话了。
“你不说是吧行。”她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心头怒火点了点头,“从今日起,你要做什么我不管,闹得天翻地覆也与我无关,但若是被我发觉你伤情加重,便是那天王老子找上门来我也得把你捆起来先治病!什么新伤旧伤,我偏就不信这邪!”
说罢,也不等长潋说什么,起身拂袖而去,临走还踹翻了一旁的凳子,将正巧回来的步清风吓得一头雾水。
“这,这怎么了?”
他才走一会儿,咋还吵起来了?
长潋怔忡地坐在那,望着她怒气冲冲地走远,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血迹,将其收于袖下,叹了口气。
“没事,你师姐爱使性子,消了气便好。”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你这几日留在主峰莫要随意去山下,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可予以回应。”
这话听来属实没头没尾,步清风不解其意,但师父有命他自当遵从,于是应了声,心存狐疑地退了下去。
屋中寂静无声,看着气若游丝的方卓,长潋只觉心神不宁。
浊气,妖邪,画像,人命所有的线索都随着一个可怖的念头逐渐连了起来。
若是真如他所想的那般,定要在他闭关之前,让此事尘埃落定。
第三百八十六章 :梦里的少年
混沌的梦境中,仿佛阻隔了重重迷瘴,没有前路,亦不见归途。
意识到的时候,便一直在黑暗中前行了。
浑浊与澄澈,良善与邪恶,仿佛都混杂在这里,凝成一条斑斓的长河。
云渺渺无法确信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脑海中一片混乱,细想来自从上回掉进忆川之后,便时常会有这般感觉。
只是这回,更为清晰了。
穿过眼前的一片昏黑,迷雾终于渐渐消散,清冽的寒风迎面而来,夹杂着微不可查却教人心旷神怡的浅香,猝不及防一阵风雪迷了眼,待再看去,却已经身在世外仙境中。
巍巍神宫拔地起,满目轻云过,霜雪又千年。
云渺宫三个字,就在她头顶。
曾数次梦到的那片仙境,让她几乎信以为真,于是不假思索地,便认出了这是哪里。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梦到昆仑,明明从未来过此地,走过的每一条路,迈过的每一处门槛,却都是熟悉的。
一草一木,都深深刻印在脑海里,以至于就算闭上眼睛,还是能清晰地想起接下来要迈出的每一步。
这儿颇为安静,静得有些说不出的寂寞。
仿佛亘古鸿蒙,化得去漫山飞雪,却驱不散这儿的一分清冷。
越是往里走,四周越是模糊,有些看得清,有些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疑惑之际,却忽然听到了哭声。
虽说轻得像蚊子叫似的,还企图用闷哼掩盖过去,但在她听来,的的确确是哭声错不了。
好像还有些稚嫩
她皱了皱眉,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了过去,步入中庭时,只见一个十一二岁身量的白衣少年坐在积雪的石阶上,枕着自己的胳膊,埋头靠在膝上,身边放着一碟尚有余温的桂花糕和几朵雪青色的挽香玲珑。
衣袖有些宽大了,露出一截手腕,指尖冻得发红。
她走上前,听见他吸了吸鼻子,方才那哭声,估摸着就是他的了。
这少年似乎陷入了动摇,周身灵气极不稳定,她甚至瞧见了从他胳膊,脖子上显现出的黑色鳞片。
这看来像是龙鳞。
令人眼熟的龙鳞。
不等她细想,那少年忽然抬起了头,露出一双哭得发红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