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只顾着擒住余念归,倒是不曾留意到她的命兽可有跟在她身边。
但是眼下,确实不见那只山兽。
她心头一紧,立即开始回想近来发生的种种。
天虞山的内奸应当就是余念归无疑,但平安符中的纸却是她刚刚回到天虞山时塞进去的,字迹潦草仓促,多半是寻到一丝破绽才留下的。
如此看来,为何要点明要她小心朏朏,就成了尤为关键的线索。
她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端华:“您可有给念归拔除过体内邪气?”
端华迟疑片刻,点点头:“但她体内,并无任何邪气,为防万一,还是彻底拔除了一次。”
“若是弄错了呢?”她神色凝重地看着他,“念归是在令丘山时不慎中招的,此后只在三危山发作过一回,我们便认定了她身中邪气。”
霓旌回过头看向她:“你的意思是,当时中邪气的,可能并非余念归,她只是受其牵连的那个?”
云渺渺点点头:“能与她同享灵泽,同根共修的只有一个,命兽,当时的邪气,一直在朏朏身上。”
如此一来,怪不得她体内找不到任何邪气。
更为可怕的是,自那之后,已过数月,无论那邪气究竟是什么,只怕早已占据了朏朏的身躯。
端华想起了在竹林中找到的那片沾血的竹叶,刻意画下的血痕,只怕是她觉察到自己已然身不由己,急迫之中留下的线索。
“朏朏呢?”云渺渺四下找寻,却始终没有看到那只雪白的小兽。
霓旌此时暂且护住了余念归的心脉,保住她的性命,虽不知几时能醒,但这已是她眼下能做的极致了。
无论余念归是否真的被邪气所控,她所牵连的那些性命却是无法抹消的,待她醒来,自会有师长处置。
眼下最要紧的,是那只朏朏。
安置好余念归,三人冲出门去,院中一片死寂,并无朏朏踪影。
天虞山偌大,要去何处找寻?
就在这时,云渺渺忽然拉住了他们:“等等。”
霓旌不解地看着她:“你还想到什么?”
云渺渺捏着手中的平安符,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突然目光一沉:“师姐,你方才给念归诊治时,她身上可有别的伤口?”
霓旌想了想:“并无,怎么了?”
闻言,她眼中倏忽闪过一抹慌乱。
“我遇袭那晚,是在闻到血腥味后失去了意识,若是念归下的手,她身上应当带着新伤才对。”
许是之前被埋在死人堆里太久才血尽而亡,她转世之后,素来对血腥味很是敏感,绝不会闻错。
只是对念归的怀疑,已经到了只差临门一脚的地步,将人擒住后也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如今想来,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师父师兄设下的护持,清楚她住在何处,且事发之后没有一人怀疑,内奸是天虞山女弟子,和她身量相似,所有的线索,都在跟着念归走
她突然一把抓住霓旌的胳膊,劈头盖脸地问:“方卓何在!”
霓旌一怔,旋即从她眼中看出了暗藏的蹊跷:“就在之前那个屋,我一直用九思守着,以防他再度遭害你的意思该不会!”
“弄错了,是我想错了,内奸不止一个!”她终于将所有线索和古怪都连了起来,“端华长老,劳你立即去找梼杌的尸身,师父过去之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任何人动那具尸身!”
来不及同他细说,她便与霓旌奔出院子。
方卓养伤的屋子,在映华宫北面,二人一路狂奔,云渺渺一边同她解释。
“我们都想错了,我还是漏了一种可能,内奸不止一个,真凶不止一个,目的也不止一个!”
霓旌觉察到她心中所想,却还是有些不明白:“即便有人想对你和其它仙门弟子下手,这与梼杌何干?”
云渺渺紧握着拳,似是怒极:“玄武上神是为长生之血而盯上了我,同时费尽心思在天虞山安插内奸,伺机而动,我本以为这就是最大的野心了,今日下在桂花糕里的毒,并非要置我于死地,念归是想封你的口,多半本来是打算将我带走的,若是还有个内奸,并非与他齐心呢?”
霓旌心头一紧:“你是说真的要杀你的那个?”
她点点头:“我们一直忽略了这种可能,当初梼杌冲破封印,令丘山火海被浇灭,此事所有人如今都觉得是玄武上神所为,或许他的确掺了一脚,但最后又杀了自己费尽心思才救出的妖兽,此举甚是古怪,我始终没能想通。
若还有一人,熟知这一切,若那人本来就想让梼杌被带回天虞山,也料准了师父会不管死活也要将梼杌收归天虞山谨慎存放,一切才会如此顺利呢?”
梼杌的尸身,一直是所有人留意的东西,却因这连日的变故,又将众人的目光引了开,若是各怀鬼胎,此事便说得通了。
这盘棋,只怕从很久以前便开始布局,细想下来简直教人背脊发凉。
她倒是希望自己想错了,想多了,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从令丘山回到天虞山,她所察觉到的蛛丝马迹,已经可以连成一道可怖的线了。
方卓身负重伤被她救回,千钧一发保住性命,也就此灵根损毁,他给的“证词”,也是经由魔尊之手试探出来的,如此“顺利成章”,他身上没有邪气,所以任谁都不会轻易怀疑。
但从始至终,他的命兽又去了哪里?
死在了剑冢,似乎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若不是呢?
她想到了朏朏,更觉心头发寒,加快了脚步。
突然,霓旌痛呼一声,扶着柱子跪了下去。